无礼的河道

卧牛庄依山而居、因山得名。在卧牛庄的西边流淌着一条古老的河流，卧牛山就像一头趴在河边饮水的老牛，深情温柔地看着河道里热闹，倾听着河中发生的故事。

站在河堤上远远一望，弯弯的河水像透明的丝带，阳光照在水面上泛着银光，像是一位躺在河中的美丽少女，你可以展开想象的翅膀，随意在河上空翱翔。一到夏天，河两岸长着遍地的荞麦，开着鲜艳的黄花，煞是好看。

这条河叫汇河，是从东北山脉几条溪流汇聚而成。听老人们讲，汇河是经几个世纪多次洪水冲涤自然而成，经历着几代人的关注与疼爱，它不修边幅，洋洋洒洒，自由散漫又中规中矩，即便暴雨连天的时候，它也就是翻身似地张扬一番，雨季过去后，它还是那么的安详、平静，毫无脾气。偶尔哪家小孩失足落水，它会竭尽全力把失足落水的孩子推向岸边，邻村的人们都说居住在汇河边上的人有福气，我感觉一点不假，我就是生长在汇河岸边，这条河便是我们儿时的乐园。

每天早早地吃完午饭，三五一伙地来到河边，脱得一丝不挂，跳入河中畅游。河水清澈见底，鱼儿在身边游来游去，有时还会冲撞自己的小腿，水中璧绿的水草随波飘荡，时而缠绕着胳膊腿。在水中戏弄一阵，再爬上岸，还不忘割几抱水草摊开晒着，待晒干后背回家喂牲口。

原来河上没有桥，人们过河或是淌、或是乘船，一位姓张的货郎因来往不便，投资在河上建造了一座小石桥，人们为了记住他，把这座桥叫做张货郎桥。

在农村，有种说法，有礼的街道，无礼的河道。夏天，不论是叔叔大爷，还是姑娘媳妇，都在街里纳凉闲扯，不管穿着，还是说话，都很注意礼节;但在河里就不同了，男娃们脱得溜光洗澡，女人们可以在桥上行走，彼此熟了，还会吵闹几句而不脸红;女人们也可以找一个人放哨，大白天脱了衣服跳到河里尽情地洗浴。河滩里男人和女人们，只要不扯破脸皮，就可以放肆，半真半假地打闹。

仲夏的晌午，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也没有一丝风，毒毒的大太阳焦烤着疲倦乏力的田野，绿色的玉米叶子泛着绒绒的白光，耷拉着脑袋，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宽敞的汇河水面将整个天空都收进来，把毒热的太阳也罩进水里，水面升腾起薄薄的雾气，是高热的天气将天空和河流焊接在一起。

卧牛庄的刘二嫂从蒸笼般的玉米地里拔草钻出来，已经是挥汗如雨，衣服上也沾满泥水。她跑到河边洗了把脸，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只有天空飞舞的蜻蜓和蜜蜂，连个人影也看不到。心想，这样埋埋汰汰地回家洗刷浪费水，还不如在这里洗澡洗衣服一块解决了。于是她脱掉衣裤，包括内衣，人钻进水里，游弋在岸边，把脏衣服拿到岸边一块石头上，夏天的衣服又薄又软，揉搓了几把，衣服就洗得干干净净。把衣服晾在河边一颗枯柳的树枝上，在太阳地下晾晒几分钟就干。

在晾晒衣服的时候，她在河里尽情地游玩，不仅洗去一天的汗水，更洗去一天的疲劳和困乏。

事情就是那么的凑巧，正当这个时候，在河的另一侧，吃过晌午饭跑来洗澡的邻居铁柱，也脱得溜光，一个猛子扎到水里，一口气游到刘二嫂身边。冷不防冒出一个大老爷们，刘二嫂惊吓得要命，铁柱也很是惊讶，但两个人对视一番，也就虚惊一场。

“臭小子，偷看你嫂子洗澡”，边说着，边撩起双手向他泼水。

铁柱匆匆应对着，而且索性光溜溜地在水里站起来，还高声喊着：“是你碰的我，不是我找的你，哈哈”。

刘二嫂羞涩地用手捂着脸，“你流氓，你坏蛋”，然后悄无声息地潜入到水里。

铁柱还在咋呼着，等回过神来，发现水面平静下来，刘二嫂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当他纳闷不已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腿让什么东西攥着，而且非常有力地把自己绊倒进水里，呛得他喝了几口水。等他挣扎着从水里冒出来，才发现已经穿戴整齐的刘二嫂已经站在岸上大笑着。

真是无礼的河道，有情的乡邻。

在河的西岸边，住着一户人家，他们守着几亩薄地，靠种地瓜和蔬菜生活，有时撑着一条小船，在河里捞一些鱼虾添补。河边住家的女儿，十七、八岁，梳着一条长长的辫子，大眼睛，白净脸，亭亭玉立。这天傍晚，她走出小屋，在河岸边摘豆角。几个男孩看到后，立刻跑到石桥上，把衣服脱光，飙着起哄。

“小妮，脱了衣服，和我们一块洗澡”

“看看我的小鸡鸡，要到河里喝水去了”

“小妮跟我做老婆吧”

他们一边说着粗俗的话，一边跳进河里，起劲地向姑娘撩着水，弄湿了她的衣服。

“下三烂”，姑娘气得脸通红，低着头左右躲闪着。

突然，姑娘往河里看了一眼，便一个箭步跨到岸边，衣服也没脱，一个猛子扎进水下。他们吓得四处逃散，咋呼着：她找我们啦，快躲开!

只见姑娘从水中冒出来，换了一会气，又钻进水里。一会，托着一个人，从河中间游到岸边。原来，在他们正起哄的时候，一个伙伴踩进河中水坑里，水坑十几米深，又有很多淤泥，一般人掉进去上不来。他们没有发觉，而姑娘无意中发现少了一个人，水面上也冒着气泡，经验告诉她，有人溺水了。

姑娘把他拖上岸，急忙放在一块石头上，摁压腹部，从他嘴里控出大量的水，一会的功夫，那人慢慢地苏醒过来。

他们被这一幕惊呆了，一个个用手捂着私处，在岸边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别再嚼舌头了，快把他送家去吧”，她说着，往岸上走去。

她的背影走进金色的晚霞里，湿透的衣服，紧紧地裹在身上，洋溢着迷人的曲线。

河道里停止了喧闹，几只水鸟贴着水皮在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