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千百度——有一种幸福叫相忘江湖
风陵渡,相思苦,千种风情凭谁诉?落叶还飘零,寒鸦复西惊,漫忆当年相逢处。我为郭襄长叹息,俱是萧风凄楚,系他一生心,负你千行泪,天涯思君朝与暮,寻觅生平,寂寞黄昏路。
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故事,让你未见其人便生爱慕之心,为了与自己的意中人相见,开始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风陵渡口,把酒言欢,神雕侠这个名字,挟带一场风雪而来,引你犯下美丽的错误,满怀希冀,钦佩至极,你如此说道:“今晚纵然撞到妖魔鬼怪,我也要见那神雕侠一见。”你就是这样的坦然纯粹,你就是这样的洒脱不羁。
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场相遇,让你着迷。想象之中,他风流倜傥,见他戴着面具,却有了些许失望。过黑沼,取灵狐,离人聚,僧安死,你不顾一切地随他,在如诗如画的年纪,只一句“大哥哥”从此情愫暗涌,一往而深,直到不可收拾,直到误人子弟。
或许,他亦对你有了别情,特赠你三枚金针,许你三个愿望,愿为你赴汤蹈火,谁知你却将他的许诺当成了游戏,顷刻之间便用去了两枚。这便是你的可爱之处,以至于那么多人对你另眼相待,不愿你受到一点的伤害。
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张面孔,让你失魂。他摘下面具的那一刻,露出一张清癯俊秀的脸,剑眉星目,凤眼生威,你竟是目不转睛,怔怔地瞧着,傻傻地望着,心中欢喜道:“想不到你生的这般俊。”这才算真的相逢,相逢的刹那,便是心动的瞬间。然而杨过何许人也,怎会不知你眼神里流露出的爱意,虽然如此,他依然允诺了你的心愿。“今年十月廿四我生日那天,你到襄阳来见一见我,陪我说一会儿话。”你即是如此的单纯,如此的天真,你即是如此的孩子气。殊不知,他要给的,是让你萦怀一生的牵挂。
十六岁的你,论成熟,稍逊三分,说稚嫩,略胜七筹。于是,那一月,你魂不守舍,心不在焉,日夜期盼他的到来;那一日,你苦苦等候,而他久久不至,最后姗姗来迟;那一夜,星月皎洁,烟花弥漫,你的唇间若有呢喃;可是,那一刻,千言万语不知归处,礼物送到,他转身即走。道贺声中,你心里已是说不出的惆怅,满含泪水却只能任他远去。他可以将半个江湖邀来为你祝寿,却不知你想要的只有他一人。他带来了斑斓的满眼繁花,却只对你说了一句话。或许是他清楚了你的心意,担心你用情太深,误了一生。或许是他害怕相处久了自己会移情别恋,毕竟清风明月,抵不过你一身痴情,烟火满天,远不及你目光流转。
其实你又何尝不知,自己爱上了一个有缘无份的人,“可那又何妨”你这样想。“可惜我迟生了二十年,倘若妈妈先生我,再生姐姐,我学会了师父的龙象般若功和无上瑜珈密乘,在全真教道观外住了下来,自称大龙女,小杨过在全真教中受师父欺侮,逃到我家里,我收留了他,教他武功,他慢慢的自会跟我好了。他再遇到小龙女,最多不过拉住她的手,给她三枚金针,说道:小妹子,你很可爱,我心里也挺喜欢你。不过我的心已属大龙女了。请你莫怪!你有什么事,拿一枚金针来,我一定给你办到。”好梦醒了,可惜没有如果,那些假如的美好,终究抵不过现实的残酷。而你偏又生得至情至性,全无礼法,纵有千般不是,也要一爱到底。明知不会有结局,却还是想要好好地珍惜。
瑞雪茫茫,片片寒英落成遗世的忧伤。冬日里的暖阳,为何今年失去了该有的温度?只因这绝情谷本就凄凉。断肠涯前,你目睹了他是如何的心灰意冷,黯然神伤,他纵身一跃,你殉情相随,那样的决绝,那样的果断,那样的不假思索。实不知要在心里寻思那个人多少次,才会有这样下意识的生死相许?万幸的是,断肠涯下,潭水悠悠,你即刻从身上拿出了最后一枚金针,说道:“我还有一枚金针,须听我话,不许自寻短见。”千里而来,所求如此,他明白,你在乎他。先前短暂的时光,你已将他的名字刻在了自己的心房,念念不忘。
后来,你为人所擒,高台之上,满心绝望,心心挂念的还是他。旦夕之际,他终于来了,带着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一掌黯然销魂,未几尘埃落定。你获救了,心下却迷惘未明,不知所措。你应该明白,他是你心中的大英雄,而你却不是他的小龙女。你只能遥遥地观望,远远地欣赏,默默的祝福。襄阳城战火纷飞,有他在便是此心安稳,哪怕只是淡淡地看着,哪怕只是悄悄地想着。
华山论剑那天,他获“西狂”之名,佳人在侧,你眼中却泪光莹莹。你知道,此番离别,再也没有留住他的理由,再也找不到跟随他的借口,泪珠打转便是你此时的心情。他终于还是开口了:“今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正当明月在天,清风吹叶,良辰美景,你终究没有忍住,于是眼泪夺眶而出。你就这样看着他远去,无可奈何,你就这样凝望他背影,寂寞成歌。“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刻难为情”,一句就此别过要用多少相思才能填满,一句后会有期要用多少等待才能相聚。早知今日要相离,何如那月莫相知。待到离人相见日,已是千帆过尽时。
从此,星月不语,因为他已离去,清风不语,因为有人哭泣,你也不语,因为相遇无期。怎奈造化弄人,正是那一年,襄阳城破,你持倚天剑辗转天涯,除了大哥哥杨过,竟不知何处是家。于是,你决心寻他,哪怕只是徒添烦恼,哪怕落得深情成空。
多年来,你到过终南山,终南山古墓长闭,你到过万花坳,万花坳花落无声,你到过绝情谷,绝情谷空山寂寂,你到过风陵渡,风陵渡凝月冥冥。有多少背井离乡,就有多少挂肚牵肠。然而尘世间再也没有杨过的踪影,是他不见,还是你太过执着,是他遁世,还是你偶然错过?从十六岁到四十岁,正是一个女孩最美的年华,而你却甘心为他耗尽。爱上一个人,也许只是一瞬间的怦然心动,忘记一个人,却需要一辈子的逝水长流。他可以为小龙女等过十六年的韶华,你便可以为他贻误二十四年的青春。“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今生今世,若非你娶,我便不嫁。”我想,你该是这般的态度,才会在众里寻他。
万种思量,多方开解,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四十岁那年,你恍然顿悟,明白了相见不如怀念,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于是,峨眉山上,古佛青灯,晨钟暮鼓,伴你如斯。数十年后,人道你的佳话,却不知你的过往,你路过山的时候山不说话,你路过海的时候海不说话,你骑着小毛驴滴滴答答,他在他的王国深种情花,你在你的江湖浪迹天涯,大家都说你因为爱着杨过大侠,才在峨眉山上出了家,其实你只是爱上了峨眉山上的云和霞,像极了十六岁那年的烟花。
最最动情的,莫过于你的弟子道号风陵,峨眉的剑招黑沼灵狐。我明白,你的深情即为你的幸福,这种幸福,不是有人把你捧在手心爱你,而是有人值得你全心全意地去爱。拥有爱的岁月,不必彼岸,此心安然。浅行静思,无论爱如烈酒,抑或萍水相逢,俱是岁月如歌,无怨无悔。淡涤过往,洗尽铅华,只要曾经爱过,便是不负别离,即使千帆过尽,依然念你如昔。
风消日落,别恨无期。当时只道是寻常,不知情为何物。人未眠,饮酒醉,亦何如。半生缘起风凌渡,只是相思太苦。相思相望不相亲,何必当初?昨夜风吹梧桐树,独去峨眉,望尽天涯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我心安然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