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灰色天空下
静坐屏前,对人生,对世态,对人性,充满了五味杂陈,在心中愤怒地冲撞。
狠狠地,拼命地,想要把一切的混乱理出个所以然,以安抚动荡不安的灵魂。可是,思前想后,不得结果,也只能是不了了之,自嘲的笑盈上嘴角。
就这样吧!这世界满是艳丽的陷阱,这人生充满了重重的疑惑,连空气都是那样的浑浊不堪,四处游走着谁人都猜不透的复杂。而我们,都在这纷乱尘世中溺水挣扎,明明泥足深陷不得救赎,却仍然期待灵光一闪重获新生。
有时候,情绪真的来得莫名。只是,细小的一个触动,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句话语,可以在心中掀起逛澜。然后,如麻的思绪铺天盖地般涌来,若千军万马般在心中扬起黄沙万顷,逼着自己钻入越来越深的黑洞。前路愈来愈窄,夹缝中艰难求生,连疼痛都不敢叫得大声。
都说,爱回忆的人是因为老了。也许,此话不假,容颜犹在,心已千年,总容易怀念从前。
[一]
近半月来,爸爸时常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或是穿梭于我闲暇时光的回忆与想象中。我清楚地看见他英俊的脸庞和微笑的眼神,清楚地听见他的温情呼唤与谆谆教诲,还有真切地感受到他温柔的宠溺,甚至能感受到我犯错时他打骂中夹杂的无奈与心疼。
有爸爸在的日子,真好!童年快乐无忧,长大后感觉安暖。有他坚定的眼神在身后温暖地凝望和注视,前方便充满了无尽的力量。只是,一切都是回忆与想象。
妈妈六十大寿,她说一切从简,不用操办酒席麻烦人家。可是,做女儿的怎会不知,大半生风雨飘摇走过来的她也想要热闹,也想象其他人一样接受着所有亲朋戚友的祝福,也想要让别人知道只有三个女儿的她同样过得舒心而荣耀。于是,从没张罗过此事的我提前一个月我就开始准备,订酒席、采购、邀请,做为姐姐的我是尽全力在做,虽然,妹妹们都比我能干。
素来是心重的人,心里搁不住事,或悲或喜,都能令自己彻夜不眠。这些日子,因了妈妈的生日,深夜或是凌晨仍是辗转难眠,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声音,各种凡尘杂事一件接着一件驱逐着我的睡眠,却加深了我的疲惫。总是想,妈妈六十大寿的酒席怎么办、酒水的档次够不够、请的人是否得当和周到,还有该给妈买什么样的礼物。有时,半夜醒来,煎熬着等待天明。
而每每这时,就特别想念爸爸。如果爸爸在,一切都可以和他商量,他会安排得妥妥当当,我们姐妹几个只需要听从他的召唤,无需任何的操心。如果爸爸在,这才是真正幸福大团圆的日子,享受着毫无缺憾的天伦之乐,妈妈才是真的开心。
妈妈六十大寿这天,掩饰起身心的疲惫,笑着迎来送往,尽量将一切置办得妥贴。
这场忙碌,于我生平头一回。妹妹们有妹夫陪着,我只能孤军奋战,心情很是异样,却只能拼命藏起。在亲朋戚友那些关切和问询的眼神中,我害怕停留,害怕他们好心的探问,于是选择忙碌,或是一笑而过。可舅妈还是不忘心疼地叮嘱我,“丫头,老大不小了,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女人总需要有个家,需要有人疼有人爱,心比天高只是苦了自己,找个好人嫁了吧。”
瞬间,眼里乏起阵阵迷蒙的酸涩,心里满满翻江倒海的苦涩,不争气的泪水还是决堤。抬起头,想把眼泪吞回体内,还是忍不住从眼角泄漏,带着些许的尴尬与狼狈,自己擦干眼泪,然后笑着点头。
我端上酒杯,领着妹妹、妹夫们穿梭于酒席间,代表妈妈向宾客们表示感谢。那一刻,内心的孤独涨到了极致。为何,偏偏那一刻,孤独是那样猖狂和赤裸裸,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处可藏,可我不容许自己有丝毫差池。于是,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安抚那些势不可挡的难过。
忙完后,我陪在师傅和朋友那一桌,他们是我生命中难得而真挚的温暖。其实,本来没想麻烦和打扰他们,可他们从别人口中得知便热情地赶来,心中除了深深感激,终无言,只能一杯一杯地敬着酒。心里话,杯中情,我想他们会懂。
酒席散后,大家纷纷散去,再多的挽留都是徒劳。妹妹、妹夫也于晚上急着返程,妈妈便开始张罗,将所有家中外婆、舅舅从乡下带来的土特产为她们收拾打包。知道外甥女喜欢吃柚子,又担心他们在车上不方便剥皮,便忙着将柚子剥了皮用保鲜袋装上,还按小家伙的意愿装上了零食。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土鸡要炖着吃、鸡蛋要煮着吃,这样才营养;路上要小心开车;桐桐要好好上学……其实,妈妈很想,妹妹每次回来能呆久一点。虽然每次她们回来,妈妈总要忙上忙下,但再辛苦再累,她心里都是高兴的。
妹妹们走后,家里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心情却限入迷茫与混乱。突然想起一场烟花祭,一场曲终人散。其实,身前繁华,转身落寞,人生所有繁华与落寞的转换,也只是一瞬间,容不得你过多的思考。
繁华时,你享受。落寞时,你接受。仅此而已。
[二]
对于成长,对于热闹,对于人情世故,对于聚也匆匆散也匆匆,怎样都猜不透,亦想不明,淡淡感怀涌上心头。
明明是应付不了的复杂,明明不知为谁辛苦为谁忙,却一个个心甘情愿,乐此不疲。为何,生活不能简简单单?为何,我们不能象空旷山野的植物一样,活得凛冽而风骨,独立而美好?
如果,人可以不需要物质存在而只需要精神上的丰足便可以幸福地活着;如果,人可以不需要交流、不需要友情爱情,一个人独来独往独善其身便可以过得很好;如果,人的内心可以圈成不被别人窥探和进入的安全城堡……那么,这个世界一定干净澄明,人生也会是永远纯白的底色。眼中,会是永远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朋友说我又瘦了,脸上写满了憔悴,我无从回答。憔悴二字,已不只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说。每听一次,心便紧一次,一点点将心扉凉透。然后,颤颤惊惊地对着镜子,想要找寻哪怕一丝不憔悴的存在,以攻破那些可怕的真实发现。无奈,无神的眉眼,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双唇,无限落寞的神情……将自己击得溃不成军,心中一片铁马冰河,亮晃晃,撕杀一片。
此时的心,象极了一片灰色天空,低调,温和,灰得很小资很惆怅,是大喜大悲之后的颜色,一切回归从容淡定。突然向往这一片灰,犹其向往别人画中那一朵灰色的莲,比红莲要孤高,比白莲要忧郁,比紫莲要高洁。如此的美,在黑与之间调和,在断与不断之间,亦喜亦悲,妥当而安稳。
这灰,其实是相思的颜色。“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兮无穷极。”一寸相思一寸灰,就象张爱玲烧完第一炉香第二炉香,烧到最后心成灰,真是最后万念俱灰。这灰,真是要命的灰。
那一片灰色天空,凝重而厚实。倘若,天空飘着蒙蒙细雨,漫步雨中的你有心爱的人为你撑着伞,那灰的天成了谈情说爱的道具,幻化出无限的烟雨迷情,内心镇定而温暖,半喜,半疼,半惆怅,那该多好。
有时,真的希望自己是一只淹没于草丛的昆虫,寂寞而安静地活在盛大的忧郁中,或独自爬行,或独自跳跃,或独自高飞,在自生自灭的随性与洒脱中,在尽情而肆意的生长中,独自撑起自己的世界,不被人注意,却风日洒然。
很多人不解,我一如既往表里如一的简单,无论衣着,还是容颜,貌似永远长不大的天真。其实,不是不想改变,而是无力改变。若是真能把自己修炼得八面玲珑随波逐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会喜形于色,快乐地接受着这个世界所有洪流的侵袭,让自己毫无顾忌地融入其中。那么,生活便不会如此惴惴不安,心中也不会有层层重压,日子会过得比较容易和轻松。
当那些风生水起已然复归最初的寂寥,当爱到最后只剩遗憾满胸,很想,优雅地迅速老去,体味美人迟暮的沧桑静美,想象自己永远是花样年华的模样,回忆着过去岁月里的红樱桃与绿芭蕉。而在那些翠生生的光阴里,我记住了谁,又忘记了谁?我抓住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路旁的梧桐,无限诗意,参差着许多斑驳,上天又入地,亭亭又曲折,华叶满盖,也不时有叶儿悠然飘落,飘逸,素洁,荡起这暮秋里最浪漫的旖旎。这落叶儿,虽历经尘世更迭,阅尽世事沧桑,却传递着最温暖的熨帖,恰似那睿智风雅、成熟精致的中年男子身上的高贵品质,是历经红尘还能保持住的纯粹与坚守。
曾经欣喜地热爱上杭州湖宾路上的法梧,感觉那片片硕大的叶儿藏着无数诉不尽的光阴的故事,忠诚,沉稳,却闪烁着爱情的光辉。风起的时候,茂盛的叶子发出的沙沙声响,像在和自己最爱的女子说着情话,怎么说也说不够。我想,就算有一天它们枯木成灰,也会坚毅地守着它们的爱情,永远不会老去。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留不住算不出的流年……”王菲空旷绝美的嗓音从窗外飘来。这流年,在心中细细地流啊流啊,涧户不见人,纷纷且开落。在光阴的映照里,看到春已尽花已落。原来,我与自己,就隔着一季花开的距离,隔着一世苍茫。
虽然,这个世界华丽光鲜,无数的华衣鬓影时尚入流,却一直对青涩情有独钟。干净的眼神,素色的脸庞,清朗的笑容,浅浅的酒窝,被风轻轻卷起的白色裙摆,清新得能滴了水来,如化骨绵掌,醉了眼,倾了心。
天色向晚,那些野草闲花模糊了视线,闭上眼,仿佛能听闻到它的潮湿与凄惋。青春不再,年华不再,伊人不再,光阴转淡渺微寒。曾经,那些素色的时光,那些泛黄的黑白照片,那些采采卷耳的青涩时光,才是一生中美得不能再美的时光,若乱云飞渡之后的一朵浮云,清远深美,令人羡慕的自由与飘浮。
看春花秋月,阅光阴沧海。其实,所谓的好时光,就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老去,都是如此风情而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