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山秋韵
秋来了,踏着坚实的脚步走进了矿山。
每当这时,我便感受到一种律动,一种用心灵才能聆听到的声音。这声音,不是萧瑟的秋风,不是凋零的落叶,不是噪杂的秋籁,她是琴师乐谱上跳动的音符,悠扬婉转,激越高亢;她来自二叠系或侏罗纪的原始森林,来自手稿与大铲的碰撞,来自矿工宽厚袒露的背膀,在矿山的朝霞夕辉里,在转动的天轮上,在滚滚的乌金中,余音缭缭,不舍昼夜……于是,我们便从太阳的光灿里和月亮的清辉里,感受到矿山秋的意蕴。
小时候,印象中的秋,是蟋蟀与蝈蝈编织的童话,在红高粱和玉菽菽的秸杆上捕捉秋的倩影。长大后,当了一名采煤工。矿山的秋,是丰实与厚重铸就的辉煌,从地层深处采集秋的果实。我们没有季节更迭,没有昼夜交替,一年四季都是秋,随手抓一把炭,就能破译出生命的密码。
我们的生活是黑与白的变奏,将春光揉碎,将空气打包,在隔绝阳光的巷道里跋涉,寻找亘古的秋色。我们负载着沉重的气压,在钢骨铁臂的支架中穿行,炮声为我们喝彩,机声为我们歌唱。我们仿佛在银河系遨游,头顶是月亮拥着满天的星星,只要高兴,伸手就能摘一颗揣在怀中,上井后,浓妆重彩,披一身星光。
我们有很多关于秋的絮语,在爷爷的炕头上,在百姓的炉火旁,演绎夸父逐日的故事:爷爷的爷爷是夸父的后裔,是邓林人的开山鼻祖,居所很简陋,伴着“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走过春夏秋冬;爷爷的劳作很艰辛,端着瓦斯灯,背着柳条筐,匍匐在阴暗潮湿巷道里。
但爷爷很乐观,称他们是“窑神”。父亲的父亲传承爷爷的事业,在艰难的创业路上,抡起铁锤,推着矿车,走过了坑木支护、摩擦支柱的时代。父亲称他们是“窑哥”。我们又接过父亲接力棒,在锃亮的大立柱下,操纵着综合采煤机,收割秋的轰鸣,世人称我们“当代矿工”。
山川、河流、小桥、流水,发出巍巍的颤音;火车、轮船拉响长长的嘶鸣。我们便这样描述自己:称自己是夸父的后代,太阳的子孙,脉管里流淌着父辈的血潮。我们具有秋的肤色、秋的凝重、秋的厚实、秋的粗犷、秋的奉献精神,献过青春,献子孙。我们已经到秋的年龄,晚霞挑着一串串星星——我们居有室,食有肉,乐有所,儿子的儿子已经背上了书包,没什么忧愁的了。
我们由衷地感叹——秋天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