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

一

车程长，行人忙，归途似徜徉；

华灯亮，夜初上，到熟悉地方。

中秋节即将，窗前烟火叹离思茫茫。

谁能想，书桌旁，游子思故乡；

望月光，寄安康，却不见面庞。

路遥莫断肠，至少陪伴总有少年郎。

二

对着一片茂密的荒草，凄清、寂寥。泥土黏在每一片路边的地上，深沉，无聊。今天的校门前，却格外的热闹。车辆很无规律地停在每一个空闲的地方，引得一阵笛声啸响。人声也一阵一阵，盖过街上引擎轰鸣的波浪，都凑到了校门之前，哪怕是蓝天上一抹浅淡的，却是浑圆的月亮。

每一位推着箱子，拎着袋子，背着书包，扛着行李的青年人，不论是轻快迈步的男生，还是缓慢地走，三五个拿着手机给互相看，一同说笑的女孩子，都会引发这面对荒野的门前一阵骚动，一些人夸张地举起手，一边从人群中穿越而过，只能一只手臂耸立在人头攒动之上。一会儿，走出校门的男女学生，手上的东西就有几件被一些成年人“顺”走了。他们走向街上横七竖八的铁甲中的一个，然后那个地方只剩下一片空地。但很快，新的车就租界了那个地方。

站在公交车站，站牌预告根本没有车从始发站出来，街上也没有绿色的公交车的影子。有时是错觉，街边的树把枝条摇到街前，摆着成百个手，甚至不屑于说话——“算了吧，哪有车，等什么呢！”

看来，到家得黑天了。又看看手机，还是没有发车信息。我不甘心地，把手机刷新了一遍，又一遍。

三

四个人的宿舍，走了两个人了。我批假出门的时间还“没到”，就再陪那位南方来的兄弟一会儿。

吉他声停了。“你是不是该走了？”南方来的兄弟问道。微笑着，我摇摇头。他继续弹唱起来，唱的很小声，是《一路向北》。

我出门的时间早就到了。那位仁兄就会只身一人，守着宿舍的窗儿，怎生得黑。我还是没拿起行李。打开手机，找到一首《庐州月》，外放，音量键调高。他停止了扫弦，默默地，看着音乐一点一点放出。我站起身，走了几步，瞥见了别的同学送的月饼，又坐下，撕开包装，放进嘴里。

五仁的，很香，这是我在东北老家，最常吃的馅。歌曲也结束了，我收起手机，拿起行李，把包装纸扔进了南方兄弟的垃圾桶里。看了这个垃圾，又看一眼我，他没有说话。

“走了，帮忙看一下我的东西，谢谢了。”很想祝他中秋快乐，但觉得有点怪异，说不出口。

“好的好的，中秋快乐。”他说的倒是很快，很流利，很顺，很快乐的样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踏出门，转过楼梯口，他把门关上了，轻轻的，只有接触有些窄的门框，尴尬的木头响。

“中秋快乐。”下楼时，我默默地想。

四

高速路上，天已经黑了，车里的灯熄了，昏昏欲睡。电子广告牌还亮着，仿佛黑夜里，最亮的白玉盘。

怀里抱着书包，我可能睡着了，没睡着的人也可能是我。有些看不清，我直觉车调了个头，乘务员突然说什么站到了，如空屋传来一阵枪响，惊得我一哆嗦，险些把包扔出去。车门开了，恶意地发出爆裂般“哧”的一声。下了车，没有太阳的秋日夜晚，风吹的我清醒了，有一点寒冷，在街上，我不熟悉的街上。高架桥连成线的灯亮了，绵延向远方，或许是谁的家乡，谁熟悉的地方？

倒车。真好，可以直接到家。站在车上，有双人的坐还空着个位子，我没有去，独自站在车中间。那个人也单独地坐着，伴着一个空座位。或许她也快到家了，因为她打电话时，总伴随一重笑意，在脸上。她的脸涂了粉，很白，再圆一些，闭上眼，抿住嘴，就真的想月亮了。不，也不像。千里共婵娟，不也是每个人，都能见到她的。

有人下车，出现了单人座。我停止了张望，坐了过去。

五

我望着教室，一个人都不认识，结组？怎么搞。

看到前面，那个男生好像住隔壁宿舍。叫什么来着……哦，我想起来了。行了，下课先去找他，拉伙总得先凑成小分队啊。

毫无征兆的，下课铃响了，一瞬间整个楼里的人声被按了暂停，只有铃声不受控制的，嗡嗡的，吵得人耳朵疼，催着老师只留下句“尽快结好组”就背着包匆匆离开。我走向了那个男生，正想要开口询问，谁料有几个女生也围了过来，强先开了口。

“你好，我是……”……

我等了一会，等他转过头来，才小声地问“请问你是……”

他好像很惊讶一个不认识他的人知道他的名字，“请问你是？”

我自报家门，又是很小声。他没听清，那些女生也把头凑过来。我把手撑到背后，稍大了一点声，说出了我的名字。好像有人知道我，重复了一遍，大家才听清了。

“咱们都是中文的啊。”我们一群人加了微信。我挺得意，结组？不是事儿。

一起走出教学楼。“你是哪的人啊？”一个长得挺外向的女生问我们。“啊，我就是本地人。”我很快说道。

“我是江西的。”“我祖籍山东。”“我家在……”竟然都不是本地人！我暗暗称奇。

这么多外地人远离家乡，来此求学，应该很孤单吧。我不由得替人着想一番。但这么多同学，同龄人，同是青春激昂，意气风发的少年，应该也不会孤单了吧。

六

微信提示音大作。车上多了好几双铜铃大小的眼睛。我慌忙把手机捂在怀里，快速地环顾四周，铜铃却都消失了。

调了静音，细看，全是学生群里中秋快乐的祝福，一个接一个，没有人破坏这个循环。往上翻，看一眼头像，这些人……好像……都是外地人吧。

不要说我看到了什么，而是我在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同一屋的南方仁兄，结成组的那些同学，还有……整个大学所有外籍学生，应该都在宿舍，或者校园的某个地方，或是看月亮，或是在脑海中，浮现亲人，旧友的面庞？

我想起了初一时，八月十四，我在月光下想着家人，想着明天就能回家了。可是，他们也想家，但回不去。

我回家会很舒适，他们只是一个人，过着用回忆填满团圆的中秋节。

从车窗向外看，依然是华灯初上的桥与路，车水马龙，但有一些模糊，可能是因为车内，可能是因为脑海……

我打开朋友圈，费尽心思，凑出一首东西——也不像诗，也不像歌词。但总之押韵，读着顺口——

“车程长，行人忙，归途似徜徉……”

写完了，发表。端详了几分钟，总觉得不太妥当，我又给自己评论了一句“若有人在他乡，我且为你道一句安康。”

拿着手机，望着有些不清楚的窗外愣了一会儿，不是农历十五，月亮也很圆了白色的月亮在白色的车灯幻影下的窗户中，有一些飘渺，遥远。再一看手机，呵，点赞的人真不少，还是以外地的同学居多。估计，他们可能除了“望月怀远”，也只能以手机来传递思念了吧。家在京城的同学，估计已经团圆了。

七

圆圆的月亮，粘在漆黑的天上。

下晚自习了，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看见月亮，我竟双手合十。我暗自发笑，原来，我也是，这样虔诚。

祝家人中秋节快乐吧。寄宿学校，我回不了家，明天就放假了，我就能回去了。内心里，我安慰着，鼓励着，涌动着自己。

同学们的脚步都很急促，似乎上床睡觉是一场即将结束的朝圣。很少有人停下来看月亮——也罢，我们又不是李白、苏轼这类大家，触景生情便可吟诗作赋，流传千古；也不是摄影师，看美景拍照，何况这里，手机是违禁品。

回宿舍的路上人渐渐少了，教学楼也渐渐没有了灯火。路灯在秋风的呼唤下，摇曳着，却走不上，回家的征途。

怎么按捺得住想家的心呢？我刚上初一，以前从来没有远离家人的时候。

八

家里的灯光温暖了整间屋子，熟悉的浓汤，许久不见，家人的笑脸有些亲切。屋里的摆设改变了些位置，有些不明了了。

电视里欢喜的晚会，窗外的夜空寂静地，抚慰着欢乐的人们，孤单的人儿，露出谁都看不见的微笑。

手机几乎没离开过手。我搜索了许久，也没找到写北京月光的歌曲。又看了看许嵩的《庐州月》，把它发到了朋友圈。或者有人点赞，或者点赞不是别人想做的，无关紧要了。它写的是庐阳的月，也不打紧了。哪里的月光都是一样，哪里的人都能看见家乡，听见这首歌，都能想起自己的家乡，想起熟悉的人，在餐桌前围坐，举杯，夹菜，却少了你，饭吃的也不热略了。

快零点了。父母屋子里的灯熄了。我打算等到零点，但灯开着，他们也休息不好。我只能熄了灯。黑暗中手机的光格外的刺眼。我拉开窗帘，月光能照进屋子，如水，如纱，却也撑不起屋子的光明。

还有几分钟，就到八月十五了。月亮好似移动了，看不到完整的白玉了。我拉上了窗帘，最后一抹月光也隐去了。

关了手机，漆黑一片中，我躺在床上。意识还清醒了一段时间，不知何时，我睡着了。想来，我可能已经熬到八月十五的凌晨了吧。

九

匆匆背上包，坐上车，向学校开。过完节了，该上学了。

书包里全是月饼，很沉。他们吃了，应该会很开心吧。我脑补着他们吃月饼的满足深情。虽然不是家乡的味道，亲人的感觉，“至少陪伴总有少年郎。”

走在路上，看着晚上灯火通明的桥，在白天没有了色彩。中秋节之后，街上又是忙碌的一切。或许是觉得有感而发，或许单纯是想留下这个“格外不同”的中秋，我打算写一篇文章，记录这中秋节，我所看到的，无法团圆的中秋节，八月十五，前一天下午，前一天晚上……

我决定好了，回到学校就动笔。树林茂密，野草的芬芳，泥土的清香，是郊外的感觉，是期待的感觉，是熟悉的感觉。

大学的校门已经可以看见了。

十

“庐州月光，洒在心上，月下的你不复当年模样；

太多的伤，难诉衷肠，叹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庐州月光，梨花雨凉，如今的你又在谁的身旁；

家乡月光，深深烙在我心上，却流不出当年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