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味
小时候写作文的时候,我有三个字铁定不会写错。因为从小就吃到大,怎么会不认识呢?这三字就是茶,藕,笋。
茶和笋是春天可以去采集的,藕却是初冬采的较多,当然冬笋也是要冬季采集的。
茶并不是家乡的特产,但我家的茶叶却是我的最爱。不过,那是在姥姥还在的时候。小时候最喜欢看姥姥摘茶叶,初春的茶树毛尖细嫩细嫩的,不管它们藏身在哪一个角落,姥姥伸手就能捻着它们。有时候,我也会忍不住伸手去摘一片嫩叶,然后放嘴里尝尝,虽然有些苦涩,但味道其实挺好的。
我并不懂什么茶道,我觉得那里边一些繁琐的东西是封建时代留下来的一些糟粕罢了。当然也看过一点点陆羽的书,有功底的大师就是不一样,原本枯燥的茶道竟也被他写出了别有一番意静。当时只是怀着一丝好奇心去看的,末了,总结出一句话,这书不是写给我这样的粗人看的。
我家的茶叶在以前一直都是姥姥亲手做的,茶叶采回来后需要用井水煮上一段时间,然后打捞上来用手去挤成堆的茶叶,只能挤,千万不要搓。挤的原因呢,是要把这茶叶里的大部分夹杂苦涩的水分挤出来,这样的话,泡出来的茶叶涩味便不会过重了。而不要搓呢,是为了不把茶叶给搓断或搓出痕迹,那样的话,泡出来的茶叶自然就如同刚采回来的一样喽!姥姥的手法是及其好的,她做出的茶叶很香很香,不是其他的香味,而是那种很自然的茶香。直到现在都依旧喜欢那种气味,因为那茶叶里边带着姥姥的气息。以前喝茶只道是功夫茶,闲着无聊或是解渴而已。可现在却时常喝着走神,一杯烫烫的茶,喝之前都会深深地闻一闻,闻着那热腾腾的茶香,感觉就像回到了童年时姥姥的茶叶作坊……
一年之中,总有一些时间菜园里的菜全都会落摊。而这些时间,我们是不是就吃不到新鲜的菜呢?不,这个绝对不会。因为藕在泥土中藏着,仍旧新鲜着呢。
莲经过一年时间的生长,它把自己的全部都贡献了出来,起初是田田的荷叶,然后是莲花,再然后是莲子。直到最后的莲藕,也是我们桌上的一道佳肴。家里的藕分为两种,一种是普通的河藕,一种是良种家藕。河藕匀长而肉薄,家藕短而胖,就像某些胖子的手臂一般。它们相同的地方就是都埋在泥里,都不是那么容易让人轻易找到。不过,一亩管理好的藕田里藕是有很多的。你只要稍稍锄头一挥,这锄头就能挖到藕。只是挖藕的话,你得备两把锄头,一把大的,一把小的。大的翻泥,小的掘藕。当你找到一截小小的藕时,如果你想要一段完整的藕,你就得用小锄头去寻根慢慢来。掘藕这事可急不得呀,这藕可是脆的很呢。你一急,它就容易断,断了可就不好看了,并且还会进泥,洗的时候也挺麻烦的。
藕的做法也比较多,我家常做的有小炒藕片和排骨炖藕汤。前者吃在嘴里,又鲜又脆又甜,后者尝起来香浓味美,也是极好的两道菜肴。这两个菜样对厨师的技巧要求不高,所以经常吃的我也会做一点点。虽然味道没有老手们做的好,但至少我自个儿能把它们都给消灭掉。
可是,近几年来,家乡种地的人越来越少了,莲藕地也渐渐被大承包者们占去了。可幸的是前几年爷爷在门前的一块地上也种上了莲,所以我们每年依旧能吃上藕。这小小的莲藕却也是见证了我们村的改变,去外边人很少回来,藕田们的命运要么就是被那些承包者们包下,要么,只能被野草侵食。
家乡的笋按季节可分为两种,冬笋与春笋,况且都先算作是楠竹的芽苗吧!顾名思义,冬笋,冬季才会生出的笋。春笋,春季才会生出的笋。虽说都是从同一竹根上长出来的,可他们的味道可是差的太大了。刚出土的冬笋味道是极其鲜嫩的,口感一流的没话说,特别是冬笋炒腊肉的香的。当然,美味如斯,可想要寻着它,可不简单呀!它可是深藏在土壤中的,找到它也需要一些经验或技巧。冬天的竹林落叶是一层又一层的,可想要瞒过爷爷的锄头,冬笋们的道行可还少了点。爷爷是家里的大主厨,基本上家里聚会之类的,都是爷爷主厨。有时候,年轻人做某些特别菜样的时候,也会把爷爷叫过来指点一番。那时的爷爷身体还很健在,收割时还能扛着谷子在田间飞奔,什么事都在行,更别说找个冬笋了。
有个词儿叫做雨后春笋,是的。一阵春雨过后,第二天竹林里便会有许多傻乎乎的黑不溜秋的笋子冒出头来。在我家这地头,春笋又作楠笋,毕竟是楠竹生出的笋嘛!笋尖上带着黄绿的苗头儿,愣是惹人发笑。我想,要是夜间呆在竹林里,铁定是能听到笋们破土沙沙沙的声音的,因为它们长的实在是太快了。记得小时候还做过测量,它们一个晚上长个5厘米都是没点问题的。不过,春笋除了苗头的几撮黄绿的毛尖,其他露土部位可都是黑乎乎的。当然,出土不久的春笋里边自然也是能吃的。没有具体的量过它们,所以呢也不知道多长了就不能吃了。但是寻常的话,只会采集那些出土不过二十厘米的,因为那时笋子味道刚好。而太早了又太嫩,没有嚼劲,太晚了又太老,尽是纤维。冬笋宜切片,春笋宜切丝。冬笋空心的部位很小,并且又鲜又嫩,而春笋空心部位很大,所以不适合切片,并且肉质较紧,所以切丝更能入味。以前每年的春季,楠笋肉丝也是家里的一道常菜。
不管是冬笋还是春笋,笋们每年都会从茂盛的竹林里钻出来。然后它们有的长成竹根,有的长成竹子。而我们人却是在慢慢走进土中,和它们刚好相反。这十多年,我在竹林里挖竹笋时遇到过许多挖笋的老人,可现在有些老人却不见了。我想,他们是和竹笋们碰头去了吧。或许某一天,我也会去那里和笋们约会吧!
家味便是家里的味道,从小到大都在尝着。我想,将来不管我走的有多远,离开的有多久,我都会把它们藏在在心中。数着手指间的时差,看了看清明少有的干净天空,是该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