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片红花草

那天，在田野中阡陌上漫行，惊喜地看到一块田里长满了红花草，紫色的小花无比热烈地开满了整块水田，令人眼睛为之一亮。但放眼望去，绵延的田野里，只有这样一块红花草，尽管花开得娇媚，也多少给春天的田野带来了点色彩，但仍显得孤独、寂寞、羞怯、不成气候。然而，就是这么一片孤寂的红花草，就像小小的瀑布，强烈地冲击着我记忆的弯弯河床，使我无法不想起红花草恣意生长的岁月。

红花草曾是家乡春天田野上铺天盖地的一片翠绿，是用紫色花朵装点春天的使者，是农人寄以厚望的丰收的希冀。在大集体时，红花草是作为绿肥来播种的。深秋的季节，晚稻即将收获的时候，农人将细小而泛着金黄色的红花籽抛撒在稻田里，任其在季节里生长。

经过冰封霜冻的苦寒，经过严冬雪褥下的蓄势，第二年，在春风的吹拂下，便蓬蓬勃勃生长起来。当时令过了春分，大地春暖花开的时候，那看似一簇簇还不能完全遮住裸露田块的绿色，似乎像短跑运动员听到了发令的枪声，便风也似地开始了生长的冲刺，短短的一二十天时间，原本瑟缩的不能连接成片的绿就神奇般地膨展开来，你拉我勾地相互交织着，不住地向四周伸展，往高处生长，蓬蓬勃勃地将裸露的土地遮得严严实实，整块整块的田，整条整条的龙，都被绿色充盈着，芊绵连片，放眼望去，到处是青翠欲滴的红花草，它们是那样的娇媚、水灵、碧绿，似出水芙蓉，将家乡贫瘠的土地装点成一个青翠的世界。

红花草盛开花儿时，更是为田野增加了绚烂的色彩。只见那一枝枝花茎上生长着五六朵小花，排成一圈儿，井然有序，卵形的一片片的叶扶持着娇嫩的花朵。葱绿中朵朵小花肩挨着肩，腰拢着腰，手拉着手，挤挤挨挨，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在微风中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摇曳出恢弘的气势和壮丽的景色，仿佛夜空中亿万只萤火虫闪动着彩光在旋转飞舞，又像千万只蝴蝶相约在热烈集会，把田野喧闹得多姿多彩，热闹非凡。

那时候，村庄的四周成了红花草的世界。清晨，当大地苏醒，霞光初现，我就和小伙伴们光着脚丫，牵着水牛，在弯弯的田埂上放牧。看着一望无垠的红花草，看着摇曳生姿的紫色花儿，心中就像种下了一缕阳光，深深感受到那碧绿和紫红色君临的世界，散发着无穷的魅力。下到田中，踩着蓬松柔软的红花草，心间就会一次次滑过舒缓和惬意，升起无比的畅快。我们用嫩绿的红花草，编制成好看的花环戴在头上，摹仿电影里打仗的场景，在红花草中葡匐、欢跃、呼叫、打斗，玩得忘乎所以，心醉沉迷。一场游戏下来，那本是颜色单调的衣服早已染成了迷彩服，自知又要苦了母亲。回到家中自然少不了母亲的一顿责骂。

谷雨过后，到了犁田栽秧的时候了。水沟里的水被汩汩地放入水田中，浸泡在水中的红花草被溺出凄凉的神情和告别春天的悲伤。农人扛着犁牵着牛下到田中，架好牛轭，鞭子在空中飞动几下，只听“嘿呦—驾”的一声，那犁铧便在牛的拉动下，像剪刀裁开厚实的花毯一样缓缓耕进，红花草应声倒下，褐色的泥土波浪一样将青翠的秧苗、鲜艳的花朵深埋在泥土里，很快地成片成片的红花草消失殆尽，只有泥土的缝隙中还有少许的顽强地探出小脑袋，举起紫色的花朵，仿佛与这季节和欣赏它的人们做着最后的诀别。看到这香消花殒的一幕，感受过红花草赐予的温暖和快乐的我们，甚是惋惜痛心，黯然神伤地站在田边为红花草的消亡而殇悼。

大人们像是读懂了我们的心情，安慰地对我们说：红花草是一种有机肥料，将嫩绿的红花草耕进田里，沤上一段时间，肥力就出来了。这样的绿肥，不但肥力持久，改良土壤，而且不会污染环境，还可以省去不少买化肥的钱。大人们还告诉我们，用红花草做肥种出的稻子，不但丰产，而且米质优，做的饭也格外好吃、香甜。大人们的一番话，让我们感知了红花草的可贵品格和无畏的献身精神。

呵！红花草，你不仅用弥眼的绿和紫色的花朵扮靓了寂静地乡村，给人们带来了美的享受，而且将生命和灵魂都交给了广袤田畴，肥沃着脚下的土地，给农人奉献上累累果实。想到这些，我们心中升起的是对红花草无限的崇敬和深深的赞叹。

随着农耕时代的落幕，现在到了深春的季节，家乡的田野上已极少看得到红花草了，那片在岁月中摇曳过的风景，就像落日的余辉渐渐地消失了。但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们，每到这个季节就会想起那片令人心醉的碧绿伴着姹紫嫣红的红花草，想起红花草的献身精神。尽管今天红花草没有像过去那样在家乡的田野上铺天盖地的生长，但它的无私的奉献精神却永远地留了下来，历久而弥新，并昭示着人们：人生也要像这纤纤小草一样，时刻不要忘记胸怀一种奉献精神。

（原创作者：夤夜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