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浓于水

即将去海南旅游，美丽的西沙群岛，热带雨林气候，蓝色的海水，白色的沙滩，明媚的阳光，诱人的椰子……，那些充满憧憬的影像，在许多人心里开始弥散。

而我，还没有离开，准备出游的行囊里早已装进了牵挂，思念。很奇怪，其实就是牵念，挂念，我守着他们，心里落忍，踏实，我看见他们，心里放心，高兴，尤其是年事已高的父母。进入今年，八十高龄的父亲已经摔了好几跤了，好在身边一直有人，而且有时候我问一些简单的问题，他竟不知道，有次，下班回家，母亲告诉我：“你爸傻了。”我坚定可疑地说：“不会吧。”母亲描述了经过，“下午，不到吃饭时间，你爸饿了，想吃东西，我赶紧进厨房忙了起来，可能是时间有些长了，可能忘了给你爸糕点充饥，当我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坐在轮椅上的你爸，那身上，手上，嘴上一片狼藉，他是趁我不在，拿起了塑料代里的棕糕狼吞虎咽起来，最后连塑料代都吃了，不知情的话，还以为我虐待他呢。”听着母亲的叙述，老人家的眼圈红红的，禁不住一脸地苦笑，我的心酸酸的，眼睛里装满了泪花，我没有任何指责，我相信母亲的话，但我不相信，那么精明的父亲会傻，我就爱怜地问：“爸，您吃了没？”，“吃了”。“爸，日本咋了？”“地震了”“爸，你看电视上那是谁？”虽然回答的有些吃力艰难，一一作答完整的父亲还好着呢。心里既难受又高兴。

近些年的父亲，一点一点地衰老，我的挂念一点一点地增加，日子诚惶诚恐过着，特别害怕电话响。尤其晚上，我得先看看号码，如果是家里打来的，我的心就会发颤，八十岁的人了，经不起风吹雨打了，这时候的老人，就攥在我行走的路上，奔波的旅途中，在我心里随着我的奔波而奔波着。

渐渐老了的父亲，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有时眼睛里似乎藏着很多心事，目光也总是罩着那么多忧伤，也许风烛残年的老人，心情大都是忧伤的，但父亲的忧伤又似乎比较复杂，不单是垂暮的感受，更有着对生活的疑惑和失败感，对自己一生的哀怜和不满意，那目光里到底藏着什么，我无法猜到，但是从父亲忧寂多于安然的面容上，感到父亲在哀婉自己垂入暮年的生命，哀婉自己艰难的一生。 其实，父亲的哀婉，正是我的担心，我的牵挂。

也许艰难中获得的幸福，老态龙钟的父亲似乎并没有察觉或近乎忘却。母亲像医生一样给父亲量血压，定时吃药，定量吸烟，父亲夜间咳嗽，母亲就一夜不睡，父亲高烧，母亲的额头贴紧父亲的额头量体温，父亲吃饭，母亲一口一口地哄着喂饭，父亲常抬头凝视母亲的眼神和一丝的微笑，多么像孩子一样矫情；我敬爱的父母，就像鱼那样，相濡以沫，彼此用极少的水分，都化作唾液，用于润湿干燥的生活，模范恩爱，温润并养大了我们。

也养大了我的自尊，我的柔弱和我幸福的人生。我特别感激，那月下老人，在云清风静花好月圆的夜晚，领进了他们的百年好合……

虽然父母都已走进黄昏，依然清贫安然悠闲地过着，过着平凡朴实而又幸福美满的生活，风烛残年，我不想用这个词给予他们，我眼里，父亲就像一盏灯，一盏朴素的油灯，虽不像车灯那样照出很远的距离，但油灯的光芒却深深抵达我的内心，以至影响照亮我一生的心灵。用温暖、善良、勤劳、贤惠等这些柔美的褒义词可以拿来描述任何一位母亲。而我的母亲在我心底就像一本书，我时时刻刻在读，或许一生也无法读透。这本书全是用汗水、泪水和血色磨出的墨，加上日子那支笔又烦又累书写的，这样的书我读起来太沉重太辛酸，一页一页揉皱揉烂我的内心，因而我常为自己一种人生的深层解读能力的缺乏而自愧，更无法描述内心孤苦委屈的母亲而内疚。

依然是燃烧不息的油灯，指引着我深层地去读那本厚墩墩的书，可直到现在我只是读到了牵念，一种血浓于水难以割舍的——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