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玉带河
玉带河,又名隔河。一个多么优美、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名字。
听说,你是一条大金猪拖出来的。
还听说,你是一位仙人挖出来的。
后来才知,这些都毕竟是“传说”,传说是没法考证的,也没必要考证,都只是历代文人赋予你的一种诗意的想象而已。
事实是,玉带河最初只是野牛山和狮子山的一条峡谷,因每至雨季,星云湖水暴涨,沿湖田禾大被淹没,民不了生,历代官人为民生所计,保一方平安,多次开凿出的一条明河。据史载,玉带河始凿于明崇祯年间,后因沙石结淤,河道雍塞,雨则成涝,旱则航运不畅,故清雍正八年、民国十一年均曾几次疏浚过。疏浚后的玉带河,全长2034米,河头宽11米,中宽8米,尾宽10米,河深10米以上。很显然,玉带河是星云湖泄水的唯一通道,南盘江水系航运枢纽。
小时候,曾听祖辈们讲,在还没有公路的时候,所有的运输以及南来北往的人们,都是要靠玉带河的。就江川来说,从大街上昆明,得由老河咀乘船北上至海门,再沿着玉带河顺流而下出隔河口入抚仙湖的,至澄江后再弃舟上岸,人挑马驮直达昆明。可以想象,若干年前的玉带河,商贾云集,墨客观光,船只穿梭如织,何等的喧哗。
你曾经是一条很忙碌的河呵!它曾经是一条颇有诗意的河流!
我的童年、少年时期,是与你耳濡目染、相依相伴渡过的。我曾经在河畔的观音阁及海门的寺院里读过若干年的书,每日要沿着你的岸边,隔河海门地来回几趟,对你,几乎是熟视无睹了。
在我的感觉里,玉带河好像是天庭里的仙女遗落在野牛山和狮子山夹缝间的一条纤柔的彩带,将抚仙和星云这对姐妹湖紧紧地牵系在一起。两姐妹虽近在咫尺,但由于野牛、狮子二峰的环抱、阻拦,致使她们这对姐妹湖似距天涯,没有一次会晤的机会。为了不使他们感到孤寂,让她们姐妹俩能互诉情肠,玉带河便甘愿替她们传递着信息,传递着绵绵的相思,成了姐妹湖殷勤的丫环。
我生活在其身边的那些日子里,玉带河河水清澈,流水潺潺。我常常会呆立于你的身边,感觉河床上涌起的那一朵朵洁白的浪花,是你向我绽放出的一个个诱人甜美的笑靥。那时的玉带河,鱼翔浅底,在岸上能看到一群群大而多的鱼,或逆流而上,或顺流而下,何等的自由酣畅。
玉带河,是我童年生活的乐园。
我还曾记得,上学前的三伏天,我一吃了饭就和几个小伙伴瞒着爹妈,悄悄溜出门,挖一些蛐蟮,各人抬一根鱼竿,来河边钓鱼。一到河边,我们就忘乎所以了,小屁股精光着站在水里的石头上钓鱼。实在闷热,便将鱼竿插好,跑到离竿远一点的水里嬉戏玩耍去了。我们或者分作两伙打水仗,或者比试谁凫水得快,但最有趣的就是比赛扎猛子了。只要听到“扑通”一声响,准是谁又趁大家不注意,一头扎进水里,众人便立在岸边静等着,可常常是河面上的水圈已一一扩散开去,众人正惊慌失措时,前面远远的岸边,便露出一个像小葫芦似的光头来,望着大家笑,众人便有惊无险地免不了要叽叽喳喳论说一番。但比赛扎猛子的事,小伙伴们是绝口不敢在大人面前提说起的,因为,这实在太惊险刺激了,大人咋放心得下,若知道了,小屁股是要挨吃鞭子的。如此天常日久的,身子免不得要被晒脱一身皮,黑亮得像一个个非洲孩子似的。就是说,每一个夏天,我们都要由白变黑,脱胎换骨一次。
打够了水仗,扎够了猛子,我们便又回到了原地,将鱼竿抬起,看看钩子上的蛐蟮是否被鱼偷吃了,若被偷吃了,再换上新的,即使没有被偷吃,也得重新换上新腥的蛐蟮,这样才容易引起鱼的注意。钓鱼,是钓一种耐心和期待。手抬着鱼竿,双眼得死盯着小浮子,你没法知道鱼何时能上你的钩,你可能大半天也一无所获,也可能不到一锅烟工夫,鱼就陆续上你的钩来,成了你盆中的尤物。但喂窝却是肯定的。先选一块水草茂盛的河底,再一个个猛子扎到河里,在水草茂盛的河底拔出一个圆型的簸箕大的窝,然后撒下从家里带来的米、面、麦子等鱼食,喂上那么三两日,鱼群可能也就拢窝了,钓起来也许就会很过瘾。我们每人钓的鱼都同时养在一个盆子里,钓得差不多了,便用小锅煮来吃。煮鱼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先舀半锅水烧着,再一一刮了鱼鳞,泼腹掏了一些不必要的内杂,便可放进锅里煮,适当地放一些从家里偷来的油、盐、酱、花椒之类的佐料。待鱼香弥漫了河岸时,我们也开始馋涎欲滴了。那时的我们,每天几乎都这样,常常是从田地里收工回家的爹妈到河边来找寻,我们才跟着父母回家呢。
上学后,我虽然不能整天的在这河边钓鱼、戏耍了,但每天下午一放学,我都要常常来河边钓一会儿鱼,钓到吃下午饭时,常常就能钓到十几条,刚好能做了一家人的下饭菜。老师要求回家背诵的课文,大多篇章我都是坐在这河边的桉树下背会的。坐在这河边,我还阅读了一本本课外书籍,有小说,有童话,有民间故事。一天,我坐在这河边看一本云南民间故事,无意间就看过一篇写玉带河的文章,说这玉带河是由一头大金猪从星云湖下到抚仙湖时拖出来的,我从此越发爱上了这河,越发被这美丽而又神奇的玉带河给诱惑了。
20年前,我曾写过一篇赞美你的文章。那文章,发表在当时还是文学小报的《星云》上,现在看来虽很幼稚,但我赋予的那份真情,却是肺腑之言,是一个曾经长年生活在你身边的孩子的眷恋之情。
果然,那文章发表后不久,我即去了滇南的边地当兵,一去就是十几年。但与你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情,怎么也没法割舍。在异乡,每逢别人谈说起你,谈说起相伴在你身旁的界鱼石、龙洞、姑娘岩、野牛山时,我就会油然而生出一种豪情来。在异乡,我曾多次梦见故乡清冽冽的玉带河。其中的一个场景,每次的梦里都出现过:炎夏时节,几位同学从海门放学回隔河,有时干脆就将书包和衣物扔给了别的同学,纵身河中,顺流而下,感觉竟比走路还快。当然,这种惬意的享受,也是轮着来的,今日这几人负责抱衣服、拎书包,明日那几人负责抱衣服、拎书包。但也有因感冒了暂时不能下水的,便有几人争相着要下水,一时决定不了该让谁顶替时,便采取了抓阄的方式来确定。
1987年底,玉带河道再次治理一新:河床深挖1.6米,扩宽4米余,两岸支砌护堤石墙,高达6米余。中段新劈运河212米,由引航道、船仓和自动化船闸组成,不仅有利通航,又利于关水、排泄。治理后的玉带河,明显焕然一新,新建了海门楼、星抚桥、海门桥、蟠龙桥、隔河船闸、望海桥、望瀛楼。
你曾经是一条令人神往的河呵!
尔今却被污染得不成样子。偶尔回乡,只见玉带河水已是一河的蓝藻,沿河干涸的两壁,明显的蓝锈斑斑,仿佛是一层蓝漆漆过的痕迹,任凭风吹日晒,也没法抹去。河里已筑就几道隔河过滤坝,说是要过滤净化河里的水质,以减轻你对抚仙湖的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