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
目送
今年盛夏,我又如往常一般随母亲到外婆家探望外婆,也再一次于用过午饭后匆匆离开。外婆用那双起满老茧的手紧紧地牵着我,慢慢地走至村口。
正是午后,太阳依旧不愿意消停半分,便只是肆虐地释放着热量炙烤大地,尽管是慢悠悠地踏着步子,我依然大汗淋漓。车站在小镇的中心处,村子却在城与车站的中间,与车站有一段不长、但也算不上太短的距离。妈妈瞧了瞧我,又打量了外婆,细声说道:“妈,现在的天太热,您就别送我们了,赶紧回屋歇息吧。”外婆点点头,却依旧不舍得放开手,寒暄了好几句话这才轻轻将手松开,正要转身,却又停住了,只静静的站在原地,浅浅的笑着,顶着烈日待我们离开。
我不断地回头、回头,外婆也是不舍,便不觉地向着我们慢慢地走了一步一步,直至我与妈妈到达车站,她仍然与我保持着十来米的距离——一路下来,一直是。妈妈也看见了外婆,颔首低低叹息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拉我上了汽车。原以为外婆会离开,可约摸四五分钟过后外婆仍然站在车的边上,努力地透过车窗向里边看。“妈,你怎么还不回去?”妈妈推开了车窗,顿时一股热浪扑来——原来我们一直在带有空调的车内享受清凉,而外婆一直忍耐着酷热。
“马上走,别担心啦。”外婆呵呵一笑,朝我们摆摆手,转身离开。我目送着她,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一阵酸楚。我打量着那个沧桑的背影,看着外婆瘦弱的肩膀越来越模糊——哦,大概不是因为距离吧,只因为我的眼中早已噙满了泪水。外婆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那样沉,她依旧舍不得如此离开,不时地回头,回头,就如我当初一直回头望她一样。
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发动机开了;随后,汽车慢慢向前;再然后,汽车朝着另一个家驶去,越开越快,将外婆甩在后边,距离一点一点拉开。
外婆瞧见了车,便也不愿再如此慢慢踱步,只稍稍加快了步伐小跑着,大概不算快,却应该尽了她最大的力气。她的面容我已经看不清,只晓得她累了就稍微停一下喘一口大气儿,再继续向载着女儿和外孙女的汽车跑去——为的什么?不过是为了一眼,为的在家人离开前多端详他们的样子,免得时光轻擦将记忆刮花,让其越来越模糊。
“过了夏天就入秋了,等到了重阳时节,甘蔗又可以吃了,到时候我给楚楚带一些尝尝吧?”
“楚楚今年就去长沙上初中了吧?以后一回家就给我打电话,我拎一些鸡鸭鱼肉来,给她多补补。”
“到家后别忘了给我打个电话,递个平安的消息。”
“那,你们就先走吧。”……
汽车再驶过村口时,我已然望不见外婆的身影,但我的耳畔又久久萦绕着她寒暄的那些话。
或许目送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无论你如何不舍,都只能看见心尖上的人和你的距离渐渐变长,直至你再也看不见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