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小年

很排斥过年，却越是步步紧逼，迫在眉睫。

童年的阴影，一直到中年还没治愈。吼叫声，哭喊声，摔锅砸碗声，刺耳惊心！一帧一帧情景重现！

如果不快乐，那过年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连情绪的自由都要被传统节日劫持，那么肉身的得过且过算是什么欢乐？

如果喜怒哀乐都要千篇一律，那么生命的底色一定要非黑即白来定局吗？

于是，我仿佛看到一只误入陷阱的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充血的眼睛射出愤怒的目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三餐烟火嗷嗷待哺，所谓风华正茂书生意气都已经被消磨殆尽，负重前行的中年尴尬苍老风霜，只剩下游丝般的灵魂支棱起的责任与岁月僵持对抗。

屋内沧桑，屋外过往，漂泊着半生焦灼不安。

——内疚的应该是过年，不分青红皂白，不辨是非曲直。

过年是乡愁的慰藉吗？心灵的归宿吗？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是人间词话？母亲泪流满面，父亲凶神恶煞，我在认真记下着皮带抽打的次数，我在承受巴掌啪啪打脸的疼痛，血顺着嘴角留下，我在疼痛中想象自己将来长大的模样！

我知道，我囚禁不了愤怒，所以注定被愤怒终生囚禁。

所谓过年，就是记忆中的疼痛，重温一遍，于伤无益。一直旧事重提，只是仍然支离破碎，从未被妥善解决。

在自卑与自尊之间，我选择欲言又止。

很羡慕一盏灯下有人翘首以待，温情脉脉接纳风尘和疲倦。——谁愿如此！还我清澈？

我还在人间张望。已然冰冻三尺，我的后半生都在除草，都在修葺。对童年残忍的完虐，对童真肆意的践踏，抽筋剥皮的绝望换来扭曲的早熟，并不值得感谢。

老马从来跑不赢夕阳，所以当烟花散尽，一言难尽的心事倒满一饮而尽。星星不说话，石头不开花。没有救赎，只剩自渡。

院落屋檐，市井长巷，聚拢来是人间烟火，摊开来是世事沧桑。过年，年复一年，与家无关，快乐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