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
他敲了敲门,隔着玻璃望着她。
她坐在石板上画画,似听不见声息。
那画面斑驳丛融,水与天相缠在一起,溶溶的薄雾遮去了人影,看不隐分明,灰蓝地,浓稠地,温柔地,狰狞地,甚至,还有几分虚无。
半晌,寂静里,他抬头问她:“画的什么”。
她依旧没有回头,指尖调着青蓝和墨。“你啊......”
她顿了一下道:“这是,我们啊”。
听罢,他的心仿佛被撞了一下,直直的望向她的眸子,良久:“看看我”。
她回道:“看看我......”
“看看我”。
“看看我.”。她肆笑着抬起了头望着他,泪珠儿仿佛脱了线的木偶,吱呀一声,便掉落了满地,一片一片零碎地,模糊地,多么缭乱,天空与白,悲哀地,多么痴妄。
我多么地希望我是一只自由翱翔的小鸟。飞吧,飞啊......
纵然我们在迷茫的黑夜里相遇相知,纵然我们的灵魂相依地再近,但是我终于明白,我们永远是两个孤独的人。
无论我们,曾经怎样地怜惜彼此,无论我们,如何深深地拥抱过对方,我们相互触碰,相互细语,相互颤抖,轻轻地抚摸,热烈地吮吸,痴情地相望,但是我永远明白,我们永远都是两个孤独的人。
我们的爱,在孤独中萦绕,我中渴望着你,你中渴望着我。我的眼中映着你的灵魂,你的眼中燃烧着我的灵魂。我的身体缠绕着你的温暖,你的身体交缠着我的柔软。
我渴望你,就像天与地,我渴望你,就像青峰和日月,我欢喜你,就像一条鱼,一条即将干涸而死的鱼,却跃入了大海之中,我欢喜你,就像是迷失在浓雾之中的船帆,终于找到了航行的方向。
我要你。无关你是谁,纵然贫贱或富贵,纵然丑陋或浮美,纵然光明与黑暗,抛开了所有地,一切,你看,我们的心,是那样地相似,我们的灵魂,是那样的相近,抛弃了所有地,一切,我们能相互依偎爱怜地,不就是这颗心吗?撕开了这世界所有的虚妄,我们,不是一样的人吗?
“我能真正拥有的,难道不是你的灵魂吗......”,她低头捂着脸庞,笑的多么凄凉,脸庞上盛开的玫瑰花缓缓地凋落了,无声。
颤抖吗,惊异么,她触摸到地,竟是不可名状之物,她寻找地,竟是不可见之物,上眼,卷着手儿紧紧地怀抱着自己,风儿竟如此地凉落心底,她的叹息是那样的绵渺而无奈,就像琴弦颤吟不止的惆怅,踏上了晓风残月里的落寞,它是那样的甜,那样的美,此风,令人意消难却。
“奈此良夜何......”
我们的孤独,是这世上,最深沉的一种悲哀,欢喜又自怜,就像是天空上的浮城,海月的脸庞,任何人都近寻不得,谁人都触摸不到,你也不能够,只有我自己。
爱只能抚慰我们的心,而孤独,它比落花更寂寞,比秋风更悲伤,比海月更朦胧,比生死更绝望,比春水更温柔,或你懂,或你知,或你是,我们或许相依,或许相知,或许相爱,但却永远不能够,因为,这最深沉的悲哀啊,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孤独海洋。
我在深深的蓝色里,静静的游淌,寂寂的游思,我们,从何而来?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你为何欢笑?你为何,在悲伤?我从哪里来,又将回到哪里去......
我渴望风儿的自由,我钟情火儿的燃烧,我亲吻雨丝的绵软,我沉醉在花梦之下,我希望我是一颗顽冥的石头,我盼我是芗泽里的荷,我是一只翱翔在天空的飞鸟。
夜泉里的萤唱也会让我驻足怅望,秋风里的落叶也会让我莫地心殇,你听窗外月无声,你看雾山雪茫茫,你见人间何寂寥,不要问,不要回,谶了语,我的悲伤永难抑,我的欢喜怎可己止,我的孤独,永远无法与人述说。
如果沉默是我的怀抱,那它便是海的颜色,你看,这深深浅浅的蓝色,多么的美丽,耳边传来了小提琴的歌声,悠长了岁月无限,你的长发缱绻着樱草,你的眼睛里盛挂着太阳,你的红唇含着馥郁的金桂,我们的梦,在海歌里酣醉。
你相信吗,在这世上所有的一切相遇,冥冥之中早已有了命运的缘分,于这千千万万人海之中,一定存在着两个与众不同地,相互吸引的人与物,那是一定是只有你,只有你才能感知到的,那种特别地,奇异地,令人颤抖的悸动......
“啊......”我无法去确切地,描述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是依稀,朦胧地感觉到,那是两个灵魂的细语缠绵,在轻轻地触碰,轻轻地靠近,轻轻地抚摸,轻轻地梦语,它们在欢歌,又似在哀唱。
爱是什么,我不知,我只知道,望着这张脸庞,仿佛有着一种令你感到依恋地哀愁,让你孤独地,欢喜地想流泪,除却你,仿佛整一个世界,都好似已不再存在,时光恍恍惚惚,过了很久很久一样,仿佛我们,已经相识了,很多很多年,一样......
“幽谷之下,山路无名,野草亦无名。”
“而你,只是恰巧路过,看看这朵花吗?”她蔓步轻移走到门边,隔着玻璃抚上了他的脸庞,这是他的眉,他的脸庞,他的唇,他的眼睛,泪雾迷离......
“啊......”眼睛,你的眼睛,不要看我,它是那样的深重,隐在无边浓墨里的疯狂,轻轻地卷走了我,“啊......”嘴唇,你的嘴唇,不要说话,不要再说话儿了,它是那样的真挚,那朦胧地,缱绻的情意仿佛就此要把她淹没了,它是多么的美,多么地令人心碎,多么地令人惆怅害怕啊,你只是,想看一看这朵花吗,你来,只是看一看这朵花吗......
“no......Ausecours,j'aibesoind'amour......”不,不要......就这样离去,她低声啜泣着,抽噎地说道,那两汪泪水,仿佛天畔的两幽清潭,盈盈漾漾地漂浮在他的身上,她的身影,好似溪水旁的一杆青色芦苇花,轻轻一折,就断了去。
“不要......”亲爱的,我的梦,不要只是看看她,走的近些啊,让她也看一看你,走的近些吧,牵着她,和她一起在月光下起舞啊,走的近些,抱抱她,吻一吻这朵花吧,如果是因为窗啊,那就让虚妄出去,让真实走进来吧,如果是因为门啊,那就让黑暗出去,让生命走进来吧,如果恰是多情的你,生了多情的梦,温柔的夜里,种了多情的花,就让我们,把梦留在这里吧!
她含着迷泪深深的望着他,无声地在言语,而后,她又淡淡一笑,那一笑仿佛穿过了他的眸眼,穿过了时光的岁月,恋卿如梦,怎敢或忘。
“你给了我一个梦,我就这样梦着你的梦,一梦便梦了那么长,那么地远,教人好生盼望,叫人不敢思量,叫她生生变了模样”。
一个生是娇模样,一个生就怨模样,一字一语芳心乱,我要你意思儿真,哪得心肠儿顺,怨来嗔去泪空流,怎得就,怎的就,乱了模样!
鱼雁本无凭,怎知梦非真,绻了心肠梦深深,羞是花儿迷蝶踪,问卿憔悴风不语,叹是幽情动早,还使轻狂泪空流......
风儿卷着她的泪珠儿,轻轻地消了声息,仿佛从来不曾在她的脸庞上流连过,窗外的光影恍恍惚惚,仿佛从来没有离去过,你听,那歌声,是多么的悠长,拉起了梦中的颜色,好似你我,恰逢昨日,你向我轻轻地招手,我向着你,轻轻地挥手,那宁静的模样,多么的温柔......
“看看我”。她回头望着门外的他,轻轻地说道。
“看看我。纵然就此分离,也没有关系,请记得,看看我”。
“看看我。即使现在就离去,也没关系,再看最后一眼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