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树下度七夕

每每读到杜牧“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的诗句，心里总感觉七夕节够冷的。其实诗名叫《秋夕》，也就是秋夜之意，而不是诞生中国情人节的日子。这种误解一直纠缠我二十多年。关于牛郎织女的凄美爱情，我总不敢和自己的“然”联系起来。深怕自己的爱情出现丝毫的闪失，犹恐有负我对“然”妻的那一句干瘪的爱情台词。

小时候，晴朗的夏秋之夜。天上繁星闪耀，银河纵贯南北。咫尺之间的河两岸站着牛郎、织女。两人平时只能遥望，而不能相会。看上去总会令我动容，唯有寄希望于七夕了。母亲多次说道：“小孩子不可以偷听仙女言语的，否则下次鹊桥相会时，就不敢再说什么了。”我也害怕担负拆散他们姻缘的罪名。一直没敢做些离经叛道的事情。但是后来我还是违背母亲的训导，和邻家女孩偷偷溜到菜园，蹑手蹑脚地挤到枯萎的海棠树下。抬头盯着天空，只是牛郎、织女守口如瓶，什么都没听到。

带给我憧憬美好故事的邻家女孩，早早就成家立业了。被册封上良妻贤母的名号，与我毫无瓜葛。在我二十三岁的时候，上苍把“然”赐予我这个不敢言爱的人。一向对感情保守的凡夫俗子，竟然有了爱的萌芽。我要感谢苍天，它让我拥有了自己的人间“仙女”，只可惜我不是那俊俏的牛郎。但在“然”看来，我这简洁的单眼皮，是她一生的挚爱。说起“然”，那可是父亲好友的掌上明珠。很多人说，“然”生来就是给有钱的公子准备的。高高个儿，双眼叠皮，文静的性格。很有灵性又很守旧的那种女孩。也许正是此种原因，“然”一直困顿在自己家里，苦等我这个不懂风情的男人。她登上了我这艘海盗船之后，就被我牢牢地绑架了。

多年以后，我问“然”嫁给我的原因，她说：“不是你的工作让我见财起意，而是一句干瘪的台词，那就是人一辈子只可以结一次婚。”“然”问我娶她的原因，我说：“喜欢你微翘的上嘴头!”“然”于是负气不再理我。读那么多诗书，本事倒没有几分，但足以让我沉醉在诗词的境界里。丑也罢，美也罢。我深知自己的人生不能出现毫厘的偏差，之前我是用母亲尺子测量的。而“然”这个女孩给了我诱惑的气息。直觉告诉我，她不会在我的爱情世界里说走就走。

迎来二十四岁的青春，我多了一份挂念。那是“然”大病初愈的雨季刚结束。她做了我的“侍女”，她要服侍我一辈子。而我就要一点点偿还，我只愿给她做一辈子牛马。因为有下辈子的话，我不会再和她一起厮守。我要劝她嫁给有钱的公子，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一间平房，客厅、书屋、卧室共用。门正对着柜子，后面就是我和“然”的婚床，现在看来是有点拥挤，但那时却是温馨无比……

每次上街下集，教书下班。如果遇到卖糖球的，总会购置海棠果的那种，作为“然”等我的犒赏。家里五口人，每次三串就足以吃过来。父亲、母亲、“然”一人一棒。当时“典”儿还在“然”的腹中舞刀弄枪，不时逞一番英雄之气，根本无暇抱着一串糖球在啃。我就可怜了!向卖糖球老妈索要一根穿糖球的竹签，回家在“然”面前说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咒语。“然”就会踏实地吃了，而我就会朗读起充满遐想的诗词，以免自己垂涎三尺来。

我所演绎的鬼把戏，东窗终还事发。她用竹签编织手套，竟然没有一丝糖稀的痕迹。经过她的一番“严刑拷打”，我于是低下了头，妻子断然拒绝我的解释。后来“典儿”来到我的世界，我又多了一份责任，当然也多了啃海棠果子的一个人。

儿子已是一条好汉，十八岁。在一个雨季行将结束的时候。听了他母亲的故事以后，网购了海棠树、海棠花。三棵西府海棠，三棵垂丝海棠，混合栽于前门、后院的角落里。那一盆海棠花已经放置在客厅。以后在每个七夕节的那天，我和“然”就坐在海棠树下度七夕。甚至是每一天，我都愿意重复说上那句干瘪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