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长椅

看到邻居的儿子大学放假回来，我想起了我的大学时光。从头说起吧。

当了十八年雏鸟的我，飞走了。因高考失利，我来到大学心里满是不甘与愤然，陷于深深的迷茫，强烈地感到我的世界里太阳熄灭、星月黯然，如同在黑暗深渊中徘徊。

大学生活是我们所向往的，但也是让人心悸的。如果没有拼搏之心，滑向堕落，那大学便是泥沼，“温水煮青蛙”一幕会华丽地在你身上上演。我便在不知不觉中被煮了半年，回想起来甚是心悸。

老天眷顾我，让我遇见了你。

一、

相遇总是偶然的，但也许是命中注定的。

初春，西安的天气是给人舒爽之感的。嫩草冒头，枝头吐绿，满园春色让人心朗神怡。桃花、梨花粉白争艳，让虫儿们争相流连。不得不说，如此美景还是给予了我几分浅浅的慰籍。

那天，我坐在教学楼下的长椅上发呆，柳荫下的长椅我是最喜爱的，因为这里最能感受到自然对我的怜爱。我神游千里，竟全然不知你也坐在了长椅上。如此也好，我们一人一边，互不打扰。唯独宁静才能让人获得体悟，生命之水便在此中流走。

长长的秀发，发端修剪得整整齐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朴素的衣着，修长白净的手指。这是你在我余光中的形象，也是第一印象。遗憾的是，我无法看到你的眼睛。我注意着，你拿出了一本书，是《平凡的世界》，翻书声在我听来似奏成了一曲和谐的乐歌，也不知是纸的力量，还是书中文字的魅力。

许是好奇心的驱动，或是缘分的唆使，让我打破了长久的宁静。

“请问，这里看书不暗吗?”我小声问道。

你转过头来，皱起眉头，凝视着我。这次我直视到了你的眼睛，明亮而热烈，我沉醉于你的眼眸，竟没有听到你的回答。我也看到了你的脸庞，似乎略有一丝苍白。

“你也喜欢这本书吗”我急忙转移话题，语气有些急促。你先是笑了，灿烂，健康，让我心田无缘由地流经一股暖流。

“是啊，这可是我的最爱，你也喜欢吗”你缓慢而沉稳地说。我不敢直视你的目光了，正过头来，轻笑道：“喜欢啊，都读了好几遍了”。于是，我们聊起了书籍，更在分别时互约为书友，有了各自的联系方式。

二、

那天你的每一句、每一字、每一个语调都刻在了我的心上，我的心再也不静了。如果说之前一直是愁雨打在我的心田上，那么现在，雨停了，且出现了美丽的彩虹。

空气夹杂着扑鼻的花香，甜如蜜般。

平常，我们会各自汇报自己读书的情况，偶尔约定去初见时的那条长椅，坐着交流感想。那时还真是欢乐。

你的面容时刻浮现于我的脑海中，我知道，我喜欢上了你。

没有情感经历的我，畏缩不前。辗转反侧却毫无勇气，只余有深深的思切。我真切地感觉到了孤独，一旦没有你，我的世界便荒芜、灰暗，化为孤独的荒漠。孤独是每个人都惧怕的。孤雁南飞有何意义?人茕茕孑立有何快乐可言?我是更加惧怕孤独的。从小自立的我对于别人眼中的坚强是痛恨的。谁不想要更多的关怀啊!

史无前例的思切占据了我的心。

三

可能是量变引起质变的原理在作怪，我的思切逐渐积攒，终于鼓足勇气向你告白，当然又在那条长椅上。我脸红得真想逃离，你只是深深地注视着我，眼神里有惊喜亦有灼热，我也有了答案。

我们相拥而笑。舒爽的风吹得柳叶莎莎作响，仿佛为我们编了欢欣的舞蹈。春风拂着我们的面容，更抚着我们的心。

我下定决心，用余生走入你的心灵深处。我们如鸳鸯相依相偎，互相了解，一同奋斗。我感谢你把我的迷雾驱散，让我又重回阳光下。

偶有吵闹，但仅是小小的插曲罢了，我们都懂得，要珍惜彼此。人生过客何其多，然知音伴侣却寥若晨星。我虽外表高冷，但你是知道的，皮囊下掩藏的是我的一颗真诚的心。我每天必问你吃好没、睡好没……但我仍觉得没有到无微不至的地步，而你早已窃喜又感动，感到比无微不至都过分了。

转眼秋季到来，天气转凉，叶黄而落，给道路铺了一张毯子，这样的季节让我害怕。树都秃了，悲凉潜藏于呜呜的秋风中。

那天，我们依旧坐在那条长椅上，缺掉的是夏时繁茂的垂柳，仅有衰颓的枝干。你脸色明显不好，苍白如纸。我让你去休息吧，你闪过瞬间的惊恐，然后执意回绝，说想分享给我一首诗：“我们底恋啊，像雨丝 在星斗和星斗……”，那是郑愁予的《雨丝》。还没读至结尾，你就重重地倒在我怀里。我心惊一颤，叫你却不应，急忙抱着你跑去校医院。路上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尽力祈祷你不要有事。还好，虚惊一场。你高烧不退，身体孱弱，以致晕倒，但也要吊一周盐水。我撒谎说我没课，陪你去医院，不想让你孤单一个人，希望你快些好起来。可能你的舍友都厌烦了我，因我数遍嘱托她们晚上监督你吃药、早睡。梦中闪过的是你的身影，醒来第一件事是要打电话问你安好。

为了你，纵然我憔悴一些又如何，没有什么比坠入爱河的心更顽固了。

四、

匆匆四年，如白驹过隙，眨眼便逝。

我收获了不只爱情的甜蜜，也有经汗水耕耘而开的花与果——如愿去理想的学校读研。你决定出去找份工作，进入社会。我们去到了不同的城市，相隔甚远。当我们相互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中，身后的路却没有跟着消逝。

两年来，你忙于工作，我们联系少了，记忆淡了，但是我仍然最爱你。你先提出来的，理由是很累，厌倦我了。语气很生硬，隔着电话我也能感觉到绝情的寒气。我本想努力，但你如果真的厌倦我了，那我的纠缠就成了锋利的刀刃，会让你出现伤口。我心真痛。

我默默挂了电话，无言中弥漫着痛苦的滋味。哭也哭了，买醉也买醉了，淡就淡了吧。俩颗贴在一起的心分开，双方都很痛。我更在意你的痛苦，你的泪珠。最后都化作一声长叹随风飘散，愿飘到你那里，你听到的是祝福。

此后，我懂得了无言的可怕，它就像深渊，掉入便不能回来。

毕业之后，我走上岗位，再后来，我组建了家庭，有了妻儿。虽时隔多年，伤口仍是新鲜的。偶尔的一次同学聚会上，一位知晓你的同学谈起了你。“她大学毕业俩年后检查出了绝症……”听得第一句，我便心中一震，掩面跑进卫生间，蹲在角落大哭起来。泪水滚落在我的脸颊，喉头哽着悲情，说不出话。

我明白了一切，又感觉像是命运和我开了一个玩笑，天大的玩笑!

五、

现在，我已趋于不惑之年，回忆起大学时光，像一个美好的梦。

是否她生下来便注定会成为我大学时光的一个伴侣但却是我人生的一个暂歇时长的过客?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你在弥留之际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个面容一定是我。

你不知道，你的擅自做主让我后悔终生。你更不知道，在你弥留之际，一个立于桥头的人在思念着你。

前不久，我重回大学校园，那条长椅依旧在那。我又坐在那，柳荫勾人情思，我闭上眼，朦胧中你在我身旁。

作者言：青年永远是反叛的，充满热情，大学的主题是奋斗与爱情，大家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