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的故事-卓克陀达

三百年前，一个满脸麻子的皇帝因为一场雨封了一尊佛，讨封的是一只三足金蟾，被这位皇帝封为塞北灵验佛。正因为有这样一份机缘，有了每年这个时候的节日-敖包节。

故事就发生在塞北，现在这个地方叫塞罕坝森林公园。

阴历六月十二。

傍晚时分，我的车在山腰已经堵了两个小时，车在公路上排起长龙，首尾相连，望不到尽头。我摇下车窗心里感觉烦躁。也许当地人对于拥堵已习以为常了。有人将车放在路边，已经陆续的徒步上山了。因为弘扬塞罕坝精神，发展当地旅游业，政府在道路边修建了很多停歇参观用的驿站。说是驿站实则就是一些木栅栏围成的垛口，用于休息。

目光扫过驿站，她站在那里，惊讶的是距离我竟然那么近。

女孩儿胳膊支在木栅栏上，眼睛望着远方。从侧面看去，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皮肤白皙，红色的唇显得格外耀眼，水嫩嫩的果冻般晶莹。高高梳起的马尾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我一阵心悸。

将车停靠在路边，走到女孩旁边。像女孩一样胳膊支着栅栏，不同的是没有心情看风景。几次侧目，想要说什么，几次扭过头也没有说出口。

她感觉到了我的不自然，扭过头对我笑了笑：

“HI”她面带微笑，主动和我打招呼。

她的笑容像盛开的百合，深深的映入我的脑海。我看得呆了，竟然没有回应女孩。

“你来这边玩吗?这边景色很不错。”她显得主动，笑了笑问道。

“是啊，听说今晚会很热闹，过来看看。你呢?”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脸瞬间红了。

“我是本地人，今天周末，学校放假正好回来凑凑热闹。”

“你叫什么?”我问她。

“卓克陀达”她回答。

“什么?”

“我是满族人，我也有汉名关灵儿，卓克陀达是我族内的名字。好啦，我要上山了。”

没等我回应，她随队伍从小路走上山顶。

因为女孩的出现，我心情变得颇好，开始关注周围的风景。塞罕坝是美丽高原的意思，有望不到尽头的森林海洋。沿途森林茂盛，野草翠绿，野花成簇。偶尔出现的袍子一蹦一跳的显得滑稽，如若第一次见到肯定会惊异它们一步可以跃出那么远。锦鸡、鹌鹑、野兔等小动物并不惧怕行人，在马路不远处跑过。天空湛蓝，云朵一层层的迎风而动。空中时常盘旋着苍鹰、雕等飞禽。若靠近水塘可以看到鸳鸯和天鹅。听当地人说，进入森林深处可以看到豹子、舍利、梅花鹿这一类少见的动物。公路旁的红色自行车道上骑行爱好者三五成群的奔驰而过。个个装备精良，色彩鲜艳，成了这片原始森林增加了别样的风景。

将车停在驿站，背上行囊，我也准备上山了。我的背包很大，里面放着帐篷，塞罕坝也是驴友们的圣地。节日当天是欢呼庆祝一夜的，不想错过，向山顶走去。

沿着弯曲的小路，随着人群蹒跚着到了山顶，眼前豁然开朗。燃起的香火夹杂着水雾笼罩整个山头。远远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举行着祭拜仪式，人声鼎沸。愈靠近圣庙，人流愈加拥挤。沿途有很多卖工艺品的摊铺。各种挂件、卡片、瓶瓶罐罐。泥塑的娃娃，手工编织的凉鞋，皮质的背包，整张狐皮、貂皮制成的围巾。也有卖各种核桃的，什么狮子头、鸡心、公子帽、官帽是每个摊铺都推荐的。小叶紫檀、沉香木、黄花梨、红酸枝的手串。南红、翡翠、珊瑚、蜜蜡各种手把件真真假假的让人玲珑满目。围场盛产玛瑙，卖玛瑙的摊铺也是最多的。有卖各种吃食的，羊肉是这个节日的主角。现杀、现烤的羊肉串、羊排、羊腿、油亮亮的腰子，也有烀羊肉，羊蝎子等。随着交通的便利，饮食南北的差异也越来越小，各种海货和羊肉摆着一起。什么蛤蜊、螃蟹、扇贝、龙虾、生蚝、各种鱼类也是有的。不远处有烤面筋的、卖煎饼果子的、烤烤冷面的、做手抓饼的、做铁板鱿鱼的、做炒饭的，也有卖汉堡和薯条的。若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有卖各种甜点零食的，当地产的沙棘汁、老北京酸奶、双皮椰子奶、山楂干、豆沙糯米团子、红豆糕、蛋酥卷这些都是有的。也有做各种游戏生意的。套圈的、飞镖扎气球的、射箭的、有表演耍猴的，变魔术的，围起来的大帐篷人妖表演脱衣舞的的。热闹的人群，本就是节日，笑声是最多的。

走了许久终于见到了驴友们的帐篷。像一个个大蘑菇生长的草地上。我睡觉喜安静，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一片灌木丛围成的垛口里，距离其他人的帐篷二十多米，不至于有危险，晚上也能安安静静的睡个好觉了。

搭起帐篷，将睡垫充好气，躺上去试了试，气垫床很柔软。我是带了薄被子的，睡在睡袋里总是觉得不舒服，在野外都会带充气枕和被子。收拾好后，带上贵重物品，又走进人群，出来玩总是要感受不一样的风土人情的。现在天已经渐渐黑了，成排的灯光瞬间亮起，明如白昼。

我在人群中缓慢的行走，急匆匆的收拾上山还有一个目的，我渴望能够在次遇到她。

人山人海，忽而觉得机会渺茫。

就像溺水的人看到岸边的稻草，明知道它不足以承受身体的重量，为了生存还是会拼命的去抓。

往往越想发生的事，越难发生。越担心的事，越容易发生。这就是著名的墨菲定律。然而墨菲也有不准的时候，也可以说我的运气足够好，在人群中我又看到了她。

假装不经意的偶遇，这一次我没有怯弱，主动和她攀谈起来。

“这么巧”

“是啊，好巧”

……

爱情是两颗炽热的心交织在一起，而不是一颗心去敲打另一颗心。这一刻，两个人充满默契。言语变得轻松，话题变得无关紧要。只要对方在，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愉悦。

我邀请她吃地方的美食，玩路旁的游戏。她是活泼的，充满朝气的。点滴的事就能发出百灵鸟般欢快的笑声。她带我去“走香”，“走香”节日的一种仪式，手捧着香，随人群转动，可以听到信徒们虔诚诵读的嗡鸣声，我并不会念经，默默的跟着队伍走。她说，塞北灵验佛很灵验的，只需要想着自己的愿望，虔诚的走几圈就能实现。

我微笑着看着她，心里想着，这一刻你便是我的愿望。

看看表已经是夜里十点，女孩依依不舍，我依依挽留。

终于，她答应留下来。我们一起回到之前的帐篷里。帐篷距离人群有一定的距离，帐篷里嘈杂的声音已经变得微弱。

月夜，天气晴朗，由于高原的缘故，月亮显得格外的明亮。月光下，可以清晰的看清彼此。高原的夜晚，天空依旧是蓝色的，水汽缭绕的，蓝色的天空披上了一层淡灰色的纱帐。借着月光，我看到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炽热的光，她带着一丝兴奋的口吻说：

“我带你去个地方，现在去还来得及。”

“什么?”

没有允许我质疑，她钻出帐篷，蹦蹦跳跳的走向远方，我笑着摇摇头跟在后面。她走得很快，或许是住惯了山里的缘故，腿力格外的好。我勉强才能跟上她的步伐。

森林里，安静，没有一丝的风。

在她的带领下，我们两个人在山林里穿梭，脚步声惊扰了晚间活动的蟋蟀，虽是晚上，看着眼前女孩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女孩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还要多久，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了。”在坚定的心也要忍不住问了，浪漫的月夜，充满神秘和美好的敖包节，两个青年男女竟然深夜爬山，我心里难免有些烦躁。

“就在眼前了，一会儿不要惊讶的大叫啊。”女孩回过头来做了个鬼脸。

微笑是可以融化一些的，又是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我跟在女孩的后面，忍不住胡思乱想，曾经看《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子不语》这些书。多数鬼魅神怪的故事都发生在这样的境遇里。深山老林，夜半三更。此时的我心里自是不怕的，神怪故事是人们的精神寄托而已，多数也充满了善意和浪漫主义的情怀。就当这是神怪故事中浪漫的登山情节吧。

“终于到了。比预期多走了些时间。”

听到女孩说话，我回过神来。原来女孩一直考虑后面的我，压低了行进的速度。我擦了擦额头的汗，已经气喘吁吁了。

我们已经穿过了密林，借着月光可以看到这是一片足有数千平米的草坪。被茂密的森林围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看着四周，若不是女孩带着，恐怕自己怎么走也不会找到这里的。

“你带我来这里是要看草坪?这的确很漂亮，森林深处有这样一弯草坪也属奇景了，若是白天来可以看的更远，更清楚，草丛中的野花也挺多。”我看着周围，胡乱评价着，想不出这里能让自己惊叹的高呼的理由。

女孩走到自己身边，

“跟我来。”拉起我的手，跑入草坪。

有些景致奇观，是会让人记忆一辈子的，因为太过强烈，拥有着让人窒息的美丽。

我们跑向草坪，随着脚步声的惊扰。周围的草坪里发出沙沙的声音。如星辰一般的，周围升起了成片的萤萤绿光。一点，两点，成千上万点。猛然间，绿芒出现在整个草坪上空。我停下脚步，这一刻仿佛置身于星辰宇宙中，时间停止了，心跳停止了。

“哇!”忍不住惊叹一声，我已经想不出什么语言可以描述此刻的美景了。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精致。

许久，感觉胸前一暖，她依偎在了我的怀里。

她的眼睛依然明亮，伸出手擦了擦我的眼角。

“你哭了，男孩子竟然也会哭鼻子。”她像是有一丝戏谑，轻声说完又把头埋进了我的怀里。

我并没有察觉自己的眼泪，或许是这一方美景触动了心灵中最原始的东西。让自己感动，热泪盈眶。就像佛教信徒看到庄严神圣的佛骨舍利。这一刻，我被自然征服，被美景征服。感觉自己这一刻无限的接近了本真，接近了道。

许久后，我平静下来。发现自己还和她抱在一起。

“刚刚那是什么?”虽然不忍打断此时的温暖，还是忍不住了问到。

她松开手臂，离开了我的身体，脸红红的像个苹果，也许刚刚她也沉浸在美景中了吧，才会这样失态。

“那是萤火虫。这边环境比较好，盛夏会有一些萤火虫。这个地方比其他的地方要多。”

“为什么这个地方这么多呢。”我想起刚刚满空的萤火虫，下意识的问道。

这一问，她的脸更红了。低着头说，

“每种昆虫都有自己的习性，这个地方草很多，又很平坦，四周被树林包围。一般萤火虫交尾都在这种地方。”

听到这里我心里也一，随之而来的确是一丝激动。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抱着她?亲密接触?我心里胡乱想着。

“我们回去吧，夜深了水汽大，对身体不好。”

“好吧。”说完自然的拉了她的手，一同往回走。脸上一阵阵的热，今晚必定不会平静了。

来时，是上坡，回去下坡就快的多了，半个小时左右我们两个回到了帐篷。

一路行进，露水打湿了衣裳。帐篷的温暖，半湿的衣裳为这个月夜增加了一丝暧昧和情趣。

慢慢的，慢慢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漫漫长夜夜不再不漫长。

一夜缠绵，让我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十一点才睡醒。发现她已经离开了帐篷。穿上衣服寻找才发现，她已经离开了这里。若不是凌乱的床，疲倦的睡目自己都怀疑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阵阵失落，我想不出她为什么不辞而别，自己甚至做好了要照顾她一辈子的准备。一直等到傍晚，人群都已经散去，我忽然意识到，或许自己要彻底失去她了。

心里涩涩的，写下下面的文字：

静夜，她幸福的，带着微笑，甜甜的睡去了。

我轻轻的离开，轻轻地，不忍把她惊醒。

远远的看着，这一点点的白色是那么的纯洁无暇。

仿佛只能这样看着 ，不忍近前触碰。

看着微风下她微微起伏的身躯 ，睡得好沉啊 !

不知你会不会入梦呢，带着遐想与希冀进入梦乡。

这般纯洁的心灵梦里会是什么样子呢?真想去看看 ，因为你睡着了微笑还是那样甜。

微风来了，像是轻轻地抚摸，半梦半醒间你浅浅的笑了。

真的羡慕清风和阳光呢，可以无时无刻的在你身边 ，揽你入怀，给你温暖。

夜愈加静了，只有我一个人，思念，辗转，久久不能睡去。

因为美好，格外让人怀念。

卓克陀达!关灵儿!梦魇似的，我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