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情人的情人节(下)

六

店里的服务生优雅地托盘送来了玫瑰，任店里客人选取。柳絮和她男友都要了一枝红玫瑰。我犹豫了片刻，为我自己选了一枝粉红色的，再要了三枝蓝色妖姬，向柳絮扬了扬，示意是给叶丹的。

柳絮眼里透赞许，又伸手小心接过去，望着水灵欲滴的花朵说：“你要表达的意思是：你是我最深的爱恋，希望永远铭记我们这段美丽的爱情故事。”

我虔诚地点头。 柳絮想都没想就对我说：“哎——，我觉得这里头，似乎还有什么吧?”

我听了，周身很不自在起来，脸上也火辣辣的。柳絮显然看出了我的难堪，又解脱地说：“你不是问叶丹为什么后悔，为什么哭了一夜吗?”她接着告诉我叶丹的事。

叶丹和柳絮到了德令哈，朋友们接上她俩后没耽误就驱车赶去计划中的第一站。因为这次科考活动全是大学生们自发组织的，有点资助，但完全不够，必须精打细算，处处都得节约开支。经费不能浪费，时间也很宝贵。

在颠簸的车上，叶丹晕车了。

中途，前方出现了一大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以及水边茂密的植物，还有飞翔的水鸟。大伙欢呼起来：绿洲!绿洲!好漂亮!忽然，又觉得不对，这地方哪来的绿洲?很快又醒悟了惊喜地叫道：海市蜃楼!海市蜃楼!大伙沸腾了，高兴得狂呼呐喊。

叶丹一点也快乐不起来，头痛得要爆炸似地。大伙叫停车歇歇，让叶丹缓解一下。叶丹坚决不从，说是高原反应，不要紧，让继续赶路。如果今晚到不了目的地，在路上露宿是非常危险的。

叶丹偎在柳絮的怀里悄悄落泪。柳絮低声安慰着她，替她擦着泪水，猜她心里难受，但考虑不影响大伙情绪，没多问，只是盼望着早点到达目的地。

深夜，寒气逼人，明月挂在夜空，整个天地茫茫显得十分辽阔空寂。远远的前方出现了一排灯火，快到目的地了，睡意朦胧中的年轻伙伴们马上又兴奋起来。可是，汽车还是跑了近一个小时才到。

那是一个牧业村，那晚全村灯火通明，人们听说大学生们要来，特意从乡上赶过来的乡长和全村男女老少从傍晚起一直翘首等候着。村里人们热情地簇拥着把这些远方来的稀客一个个迎到村两委办公室，那里早已是热气腾腾，满桌的手抓羊肉、糌粑、酥油茶等，一屋飘香。大学生们落座后，主人庄严地献上哈达，又致欢迎词。席间，酒歌、舞蹈不断，欢声笑语不绝。

快拂晓了，人们才散去。大学生们分别住到了村民家里。

叶丹和柳絮住在一起。叶丹辗转难眠，柳絮也没入睡，关心问叶丹。

叶丹许久才说：参加这次活动，只顾一时高兴，竟忽略了一个大问题，没告诉男友。他一点也不清楚我要参加这次活动，对不起他。还有就是昨天上午到了德令哈，竟然没想到挤出一点时间去看看他的父母和家人。想到这，就内疚自责!我太马大哈了，我应该想到参加这次活动先听听他的意见。他一定会支持我的，因为我太了解他了。我为什么就傻傻的，竟然忘了告诉他。他是那么地爱我，我却在处理这件事上背弃了他。

叶丹很自责，激烈地抽泣着。

柳絮从没见过叶丹如此动容，她极力安慰叶丹。那晚两人基本没合眼。

戈壁上的黎明来得早，启明星还在天边闪烁时，大伙就发赶往下一目的地。车上，叶丹又精神爽爽，与领队和大伙商量工作、行程，忙前忙后照顾大家生活。

车到一个小镇，大伙下车休息片刻。叶丹却不见了，大伙着急找她。正一筹莫展时，她有些沮丧的回来了。车开动了，她一言不发。柳絮一看就明白了，悄悄问她：联系上了?她无奈地摇摇头，手里捏着排不上用场的手机，贴在柳絮耳边说：这个镇上还找不到一部公用电话，镇政府办公室电话又有人一直占线。说完，苦笑了笑。一会，她望着天边黑压压翻滚的乌云，招呼大伙说，马上要刮大风下暴雨了，大家注意安全，并和大伙开着玩笑

望着叶丹，柳絮心里道：女人啊，上帝创造了你，给你的名字叫善良、可爱!此刻，在她的眼里叶丹就是一位女神，忙从背包里摸出特意准备的平板电脑，拍摄着叶丹，又转动身子拍摄着车上的伙伴。从此，柳絮总是不忘拍下叶丹的视频，她希望今后会有作用。

不十分钟，刚才晴朗的天刹那间变得昏暗，紧接着狂风暴雨来了。瞬间，道路变成了奔腾的河流，汽车就象一只小船在波浪翻滚的大海上惊心动魄地飘摇。几分钟后，天又放晴了，蓝天白云，大地洁净，空气格外清新凉爽，雄鹰在自由翱翔，雪白的羊群在草地上移游，一对放牧的年轻人在嬉戏追逐。年轻的大学生们见了，一个个兴奋地为这对年轻人呐喊助威，狂欢着。

眺望窗外美丽景色，叶丹轻轻唱起《牧羊曲》，大伙很快加进来齐唱着：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野果香山花俏，狗儿跳羊儿跑，举起鞭儿轻轻摇，小曲满山飘……。大伙十分快活地一路欢歌奔向目的地，开始第一天的工作。

实地科考工作中，叶丹逐渐显示她的聪明才华。大伙爱戴敬仰她，一致推举“任命”她为“Scientific expeditionChief Executive Officer”。 大家服从叶丹井井有条的安排，努力工作，考察中学到了许多大学书本上没有的知识。生活上，她把大伙分成几个小组，每个小组由一个生活自理能力较强的当师傅，示范引领指导小组其他成员学会了做饭、料理家务等等。大伙更钦佩叶丹，特别是原来不会做饭的大学生们尤其感激叶丹，是叶丹的智慧使他们“双丰收”，今后也敢在人前大胆地说：我会煮饭、做家务了。

大学生们自发组织的科考活动，就这么顺利而卓有成效进行着。

柳絮盯着桌上的红红的烛形灯柱，喃喃地说：“我们的活动，居无定所，食无保障，气候恶劣变化无常，很艰难。而科考又必须认真负责，来不得半点虚假。二十天来，我那帮年轻可爱的伙伴们完全凭着一腔热爱，硬是顽强地挺过来了，工作完成得不错，很有成绩。这几天来，我常常回忆这段大西北戈壁经历，感到很充实、也很自豪。”她的故事讲完了，接着她又看着男友语气坚定的说道：“明年，我还会去参加他们组织的第二阶段活动的。”

柳絮的叙说，使我一直百感交集，惭愧、内疚、悔恨一直在心里翻滚。

我们三人都沉默了好久。

终于，耐不住性子，我问柳絮：“叶丹她现在……?”

柳絮想了想，说：“她现在应该很好，也应该回来了。可是，她究竟在哪里，我也不清楚。这两天，我打她手机，一直关机。”

“她现在应该回来了?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你回来了，她还没有回来?”我急切地问。

“我……，是因为临时有急事先回来了。”她有些紧张，试图掩饰什么。“叶丹留下了，她要和大家一起汇总、分析各种数据，形成综合性报告交给政府和有关部门。”她补充说。

“你们现在相互还是没有联系?”柳絮问，眼光犀利直接逼视着我。

“我们……，我们……”我有些慌乱了。

“我们，我们什么?不好意思说了吧，其实，你们的事，我什么都知道。”

“是叶丹跟你讲的吧?”我有些胆怯。

“也不完全是，我有忠实的卧底。”说这话时，柳絮狡黠地笑了。又严肃地说，“在德令哈，我和叶丹朝夕相处，什么都交流。你说，会不知道?”

柳絮摆弄着平板电脑，是在找什么。她说：“我跟你看看这个，

是叶丹写在手机微信中准备发给你的，可是没有发去，被我偷偷拍下了。写得情真意切，全是心窝子里的话，我每次读着就感动，有时甚至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我知道叶丹有个每天写日记的习惯，每天发生或经历的有意义的事，或是感受什么的，就成了她日记的内容，而且每天日记都有一个标题，象写博客和文章一样。特别是我们相恋后，我和我们，便成了她每天日记必须的。

柳絮如葱的手指翻着平板，说：“来，我任意找几则你看看。不，读给你听听，听心，听她的心啊。光听这些题目，你就可以理解其中的内容。听这第一篇，也是较早的一篇，《致在我生命中出现的你》：你是我最美的相遇，就象在幸福的‘转角遇见你’，从此，生命中就孕育了缘分，我离不开你，你舍不下我……写得好吧!这个你，是谁?哦，接下来还有《为了幸福》，《你是戈壁蜃楼》，《风吹乱了我的心》，嗨，写些什么嘛。来，听听这篇，《静享那一抹蓝色的忧郁》，单这题目就耐人寻味。蓝色很美丽，象征文静、 理智、安祥与洁净。听这句：‘我向往幸福，幸福不是听过多少甜言蜜语，不是拥有多少财富，而是在我伤心的时候，你走近我悄悄对我说：没事，有我在。’ 请问，谁让她伤心?她伤心时，你在哪里?她的忧郁，是为什么?你应该明白。”柳絮看着我说。“再听听这篇《坚强》吧：‘独立戈壁，看远方荒凉，望长空苍茫，闻孤鸿悲鸣，听西风张狂。你若远去，纵泪流千行，我岂敢徨，心不会冷寞，红颜终会坚强’。啧啧!写太绝了，掷地有声，庄严宣示!”

柳絮放下平板电脑：“哎，不读了，读着会流泪。你拿回家去，自己慢慢品吧。”她注视我说：“然而，有个问题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世上那么多美丽、善良、坚贞的姑娘，总是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所误解，常常伤情、伤神、伤心?男人、男人，你们为什么就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快乐每一天呢?”

柳絮艰难的挪挪身子，更靠近我。有些激动地说：“你和叶丹相爱三年了吧，你认为你就是爱她了?的确，从表面上看你是爱她的，天想着见面，见面就手牵手逛街、购物、美食，挤时间旅游。没在一起时，又聊QQ，褒微信，整夜整夜地不休息，天天盼望在一起。偶尔失联，就胡思乱想，什么冷水、脏水都往对方身上倾。连起码的恋人之间的尊重、理解、包容都没有了。你还配得上爱她吗?我常问，什么是爱?答案应该是这样的：爱，是纯洁而高贵的，容不得一丁点儿瑕疵。情人，爱，要相互珍惜，才能天长地久;情，要相互滋润，才能鸟语花香;恋，要相互付出，才能终成眷属!”

柳絮的话，让我万箭穿心，无地自容。我羞愧万分，内疚地说：“这段时间来，我是想多了，愧对叶丹。请告诉我，此刻她真的在哪里。我要找到她，向她负请罪，请她原谅我。” 我迫切想见到叶丹。

柳絮注视我好久，见我眼光里坚定的神色，便指着我对男友征求意见似地说：“能负请罪，这，还象一个男子汉。原谅他吧。” 说完，向着大门侧的前台招招手。前台挺有气质的女老板微笑点点头，便俯首向身边的女服务员说着什么。

柳絮看着女老板，对我说：“她，就是我小姨。这个店子，就是她开的。”

“啊!这个店子，就是你小姨开的?” 我十分诧异，于是恍然大悟了：“哦，原来我在这里的一举一动，你们都知道了。”

柳絮微笑着频频点头。她在男友的扶持下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我不解地看着她。她解释说：“从马上摔下来跌伤了，也是提前离开德令哈和叶丹的原因。”

我明白了之前她男友的举动是因为什么，我扭头望向柳絮的男友。一下感觉他是那样的伟大，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我十分祟敬友好地向他伸手过去。

这时，响起了柳絮的掌声，声音响亮。随着掌声，店里一下灯火辉煌，一对对情人全都站起来跟着有节奏地鼓掌，掌声整齐而热烈。

我莫名其妙地看看柳絮，又看看大家。柳絮的男友示意我看前方。

一束聚光灯柱慢慢射向楼道，直射向楼道口出现的一位亭亭玉立美丽的姑娘，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洁白的哈达，她向人们招手。在她左右两边手挽手的姑娘，一位着蒙古民族服装，一位着藏民族服装。她们三人笑盈盈向我们走来。

“啊!”我被这突然降临的幸福闹懵了，傻傻地站着，不知所措。

不知什么时候，美丽的小女孩又现在我身边，递给我一大束玫瑰花。说：“哥：快!”

我一把夺过玫瑰花，向那为首的姑娘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