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

他把脖子上的耳机戴在我耳朵上，里面是果味VC的超音速列车，时间逆转到我们相遇的那个下午，我坐在咖啡店的沙发上哭，背景就是这首歌，他说的每句话,其实我都能听见。他说，第一次见到这姑娘，就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的小可怜，可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就坐在你身旁陪陪你吧，至少陪你走过这段最艰难的时光。

他喜欢拍我很多丑的照片，我看到，只有生气。问他，为什么不能把我拍地美一些，他说，化好妆，穿着漂亮衣服的那个女孩不是真正的你。

我们混得最差劲的时候，把几张卡里的零头全刷掉，买几根碎冰冰，几罐啤酒，坐在失修多年的旧篮球场上，一坐就是半天。把几张银行卡里的钱全转到一张上面，凑成整数，以便取出来。但是凑到最后，还差了两块钱手续费。我终于崩溃，失声哭了起来，我一句话不说，他跟在我身后，走了很远。不知道走了多久，似乎整个城市都睡着了，他在我身后，大声说，我爱你。我眼泪汪汪地抬头抽泣着，我爱钱啊。

后来，他接了一个活，赚了几千块，他全部取出来，把现金用我扎头发的橡皮筋扎成一捆，放在我的枕头下面，故意让我在睡觉前发现，营造出梦想实现的感觉。

我卖掉第一次版权的时候，老板让我去外地取款子，全是现金。他陪我回来时，我的手死死地扯着背包，我俩看谁都像是那种可以砍我一刀，抢我钱的强盗，一张张脸色眯眯的。我问他，如果有人抢我们钱怎么办，他说，那我一定让他拿刀捅死我。你那么爱钱。

最后，我们还是没有走到最后。因为我最后，不光弄丢了全世界，也包括我自己。我们分手那天，他离开家，整理行李，带走了我送给他的那个耳机，那是我发第一份工资时，给他买的最贵的一个礼物。我说，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也没能给你买一个像样的礼物，他说，最贵的不在别处，都在心里。

最后，他送了一卷胶片给我，他说，里面都是你美的照片，我接过来，把胶卷扯出来全部曝光，说，我不要了，就把那个最真实丑陋的我给你。

初恋带我入行，让我学会如何与另一个人相处，在第二个男朋友面前学会伪装，到了第三个，已经在男女关系里驾轻就熟，甚至懂得如何和别人暧昧，可是到了他，这些技巧，我一个都没用上。甚至已经倒退了。我不知道涂指甲油，穿着大裤衩在最破的大排档里喝扎啤，我以前似乎没有了解过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