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你，在咫尺之外（下篇）

万千千只记得，那晚跑了很久，很久，身后再没有阿黄的叫声和男人气愤时一棍棍打上去伴随着咒骂声。

她头发凌乱的拍着林乐乐的家门：“乐乐！乐乐！”

门很快开了，林乐乐上前扶住即将要跌倒的万千千，看到她衣衫不整，严肃地问：“怎么了？”

“阿黄……阿黄……”万千千虚弱的指着那一头，就晕倒了。

接下来的事情顺其自然。

阿黄死了，警察跟随林乐乐也看到了在地上坐着的受伤的男人，他被压上了警车，但林乐乐始终盯着阿黄的尸体一言不发。

万千千不久后醒了，外婆也在一旁睡着了，看来是整夜都守着她的。她给外婆铺上被子，悄悄打电话给林乐乐：“乐乐……”她满怀愧疚，小声怯怯的叫着他。

“阿黄死了，全身都是血。”

少年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地让万千千感到害怕。

“乐乐，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好怕……是我的错，对不起……”

林乐乐在那头沉默了一会，悲伤又深沉地说：“我受够了，千千，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个。”

万千千怔住，听到林乐乐在那边传来“沙沙”的声音，他喃喃道：“千千，我也想死了。”

她毫不犹豫的奔跑出去，她不能让林乐乐就这样轻生了，电话那头的“沙沙”声，是在那个人工湖特有的。

月光洒在草地上，一个浑身散发着淡淡冷漠气息的少年背光而站，他低着头，碎碎的刘海盖下来，仿佛遮住了眉目。他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还没看到是谁，那人已从身后抱住了他，“乐乐，不要死。”

“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林乐乐看到面前的万千千已哭成了个泪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是有许多不曾说出的话。

他只想对她说一句话。

——世间女子千千万，而我只爱万千千。

“阿黄会让我们幸福的。”他轻轻的吻着她的泪，当然万千千没有听到，因为她已经累得睡着在他的怀里。

万千千有些奇怪，这阵子外婆怎么总是咳。但她总是摆摆手说没事，只是一般的咳嗽，过一阵子就会好了。

“千千，我们结婚吧？”林乐乐说这话的时候瞄了她一眼，“现在我们都快升高三了，高中一毕业，我们就先结婚再读大学，好不？”

“好。”万千千倚在他肩膀上，两年了，仅仅是靠在一起，也能心有灵犀。

（泼墨三千丈，只能化成黑白宣张）

高三新学期不过一周，万千千就知道外婆出了事——说是今天跟人家聊着天，咳着咳着就吐了血，人家看到挺严重的，就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现在还在抢救着。

她边跑边给父母打电话，“爸，妈，外婆出事了！在医院啊！”她哭得眼睛都痛了，声音也沙哑了，她这一哭，就好像要把她的心也要哭出来似的。

父母赶来了，母亲忍着泪，父亲则在沉思。万千千冷冷地说：“你们终于回来了。”

父母觉得很尴尬，不知说些什么。

“外婆得的是癌症，晚期了。”万千千望着惨白的灯光喃喃道。

四小时后。

急救室的门开了，父母一脸焦急的走上去问：“怎样了？”

听到医生的回答，万千千缓缓的闭上眼。

这个从出生便一直疼爱她的，那个笑意盈盈的外婆，终于离开了人世。

手机粗暴的震动，万千千索性不看就直接关了，她知道林乐乐会懂的，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人静下来。

办完丧礼后几天，万千千的脸色终于好了些，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一个多星期没有见到林乐乐了，见到他在门外等她，她就带上门走了出去。

“乐乐，你怎么也瘦了？”瘦的应该是自己啊，怎么林乐乐的脸看上去疲惫极了，他不由分说的抱住她，“我担心你。”

“我没事，现在很开心。”因为还有你在身边陪我。

父母的惊呼声传来，万千千不紧不慢的跟他们解释说：“我跟林乐乐一直是在一起的。”

“阿姨，叔叔。”

“林乐乐吗？不好意思……我们没什么心情，招呼不到，很抱歉。”万千千的母亲一脸悲哀。

“没关系。”他觉得真的没关系，至少他们没有听到自己女儿谈恋爱而刁难他不是吗？

万千千跟他说了几句后就进屋去了，一进去，父亲猛地吸了一口烟，说：“千千，我们要离开这里。”

“为什么？是因为不允许我跟林乐乐在一起吗？”她疑惑的问。

“不是，你爸她完全不是这个意思，是你一个人在这，我们在那边工作，为什么不能一起生活呢？也有个照顾，这几天办转学手续吧。”母亲解释说。

“可是，可是我要跟乐乐结婚！”

“你这孩子……怎么现在就想这些了！”母亲好奇又好笑道，“以后的事说不准呢！”

“我不管，一毕业就结！”

……

从头到尾，万千千的父亲只是一支烟一支烟的抽，母亲实在拗不过她，才不得不妥协：“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说了你不听，那就跟他在一起吧！前提是你要给我好好读书！”

“好！”

万千千觉得，她已经尽力了，尽管有些不甘。

她敲响了林乐乐的家门：“乐乐！”

一个下午，她都在解释，偷偷打量着林乐乐的脸色，果真，越来越不好了。

“你是说，你很高兴？”林乐乐盯着她问，目光如利剑。

万千千说：“我会回来的。”她憧憬着，“我们一起考到同一间大学就行了。”

但是见到林乐乐低沉不语的样子，她又失望地站起来，刚想说些什么，肩膀被人重重的按下。

她慌乱的擦泪，“乐乐。”

“好，我等你。”

铺天盖地的一个吻，唇齿相依。

乐乐，我明天就要离开了。

要等我，才不过一年而已。

我爱你。

她在林乐乐的怀里这么说。

他如今还记得，万千千离开那天，是紧紧摁着车门久久没有上去的，她在寻找他的影子，但他躲了起来，他怕万千千看到他后会不舍，也怕自己下一刻就会按捺不住自己的那颗心。

我爱你，万千千。

他从没对她说出这三个字，可是他相信，自己在某一天，会在她面前自信的说出这三字的。

（谁哼的小曲，还在青石巷回荡）

林乐乐和万千千都考上了哈佛。

“千千，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他激动地问，“我……我都准备好了……”

“嗯，我后天就到了。乐乐，我会跟你说上很多很多的话。”

或许还剩下一天，就是见证幸福的时刻了。林乐乐的眼睛如星辰那般邪魅迷人，他望着书桌上万千千美丽动人的笑着，心仿佛踏实了起来。

事与愿违。

万千千没有来，没有去过人工湖。林乐乐此后都会记得，那天他紧紧地握着盒子，从早晨等到傍晚，万千千都没有出现，那么重要的日子啊，她都没有来。

是在耍他吗？

他发了好几封邮件过去，她一封都没有回，手机关机……就连大一时他问遍了所有班级的人，都没有万千千的名字在里面。有人说，可能不是报考这里吧？

他顿时似乎茅塞顿开。

万千千，你是个骗子，说不定连报填志愿也是骗我的，他狠狠的盒子摔在床上。

怀着这份心情，他的心又渐渐内敛，一派对别人冷冷淡淡，但即使是这样，也阻止不了有的女生仍然疯狂的追求他。

但他一个也不喜欢，甚至有点讨厌女生。

大四毕业后，因为优异于他人，又加上父亲的提拔，林乐乐回国后很快成了一件著名娱乐公司的总裁，21岁成了总裁，这大概是本公司里最年轻的总裁了吧。

他拥有仿佛精雕细琢般的脸庞，英挺的鼻子和樱花般的唇色，他身材硕长优雅，穿着得体的米色西服，手上一枚黑金闪闪的戒指显示着非凡贵气，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却冷峻如冰。

“林总裁，您下午有什么活动吗？陈老板想约您……”

他微眯眼，有一种涉世已久的尖锐和锋芒，“下午我要回一趟青石巷。”

“是……”助手出了办公室。

林乐乐想，他已不爱她了，回去又怕什么？

这也是也许。

在下车之前，林乐乐对开车的助手说：“我一个人走走。”

“是，总裁您自己小心。”

那里读书声朗朗的学校，已变成残砖断瓦，酒坊的人声沸腾，已变成了机器的轰轰声，那里刻有“孙八宝”落款的牌匾，也已经模糊不堪。

原来，都已经埋葬了，连同他那段甜蜜而美好的回忆。林乐乐走到那个干涸的人工湖，轻轻叹息了一声，“嗖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转身——原来是以前同街的王阿姨，看起来沧桑了不少。

王阿姨看到衣着光鲜的他，先是一怔，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林乐乐？”

他微笑给予回应，嘴唇的弧角相当完美，温和而自若——对这里曾经的人，他都感到舒心。

“那个……”王阿姨欲言又止，“你……3年前是不是没有等到万千千？”

林乐乐暗自苦笑了一下，才答：“是，我记得她没来。”

王阿姨走到他面前，隐忍住缓缓说。

“万千千出事了。”

原本以为心里已经平静了，却听到她的消息，他心急如焚，憋了一个字：“说。”

“那天……那架客机出了事，坠落了。”王阿姨也感伤道，“好可惜……我本想晚点对你说，但那时你已经出国了。”

怎么会这样？他宁可万千千是抛弃了他，宁可一辈子寻找她，之前的杳无音信，都是这样吗？原来早已不在了吗？

心如刀割，林乐乐那天下午，绕着“人工湖”走了很久，看到了他们第一次接吻，万千千从身后抱住他，他们在那许诺的幸福，仿佛还能看到，那年万千千顶着烈日，离开青石巷时还在用小刀在一旁的梧桐树上一字一字地刻着。

“林乐乐，万千千爱你。”

故事在流浪，有些人在街上会看到一个像古希腊神话传说中的美少年纳喀索斯一样圆润完美的男孩，背着小提琴，往前方走，他的眼似乎望着前方的路，又像是朝天上看，没有注意到许多惊羡的眼神，因为天空，有他要寻找的东西。

往往给人的印象都是，转身，消失在烟水茫茫。

——万千千，我终于明白你的那句话，也许，天空那边真的是不可触及的，所以我没有再遇见你。

——万千千，我把回忆藏起来放在枕上，梦中的青石巷，有你有我，有我为你演奏的琴声，那样悠扬。

——世间女子千千万，如今我还是想说，而我只爱万千千。

——他知道，林乐乐，将会在后半生中遇见许多的人。有的人会把他当作宝，有的人会拿他当草，但再也不会有一个叫万千千的女孩，甘愿为他，画地为牢。

——《等着你，在咫尺之外》（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