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爱一直在

昨天下午去娘家，听老妈说大姑家我远嫁山西的大姐回来了，因为大姐在济源工作的女儿这个月初八出嫁。想去看大姐吧，想想姐妹们再有两三天就可以相见了，那就再等等吧。老妈说大姐来看他们，说起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面的大姑，大姐还是伤心的一直落泪。说完大姐，老妈又说起姑父的现状，说前段时间姑父把我大姑年轻时的照片找出来拿去照相馆放大翻拍后装在镜框里，回家路上看到我三婶，问我三婶：“你认识这个人吗？”三婶说：“她是我大姐，我怎么会不认识？”老妈听三婶说照片里的大姑很年轻漂亮，留着两条长长的辫子。老妈后来听表嫂说，姑父把大姑的照片放在床前的桌上，每晚看电视，就会对大姑说；“我们看电视剧吧，这里面讲什么什么的，是你喜欢平日里看的……”

我的心里一时有点痛，不由得想起了我亲亲的苦了一辈子的大姑……

大姑离开我们已经快六年了。大姑去世那年是2008年，那年大姑62岁。大姑平时就有高血压，加上那天她在发烧，却执意不去看医生。那时表弟家扒房子，每个人都在忙。大姑吃完中午饭后，把她的小孙子送去学校回来后，就搬了个凳子坐在一堆扒下来的砖头里，手拿瓦斗敲砖上残留的水泥。敲着敲着，一头栽到地上。被家里人送到医院，说是血压高到180，可大姑那天硬是没感觉到头晕。表哥表姐表弟哭成一团，后来我爸和四个叔叔先后带着钱赶到医院，共同决定给大姑做开颅手术，可是最终也没能挽回大姑的生命。

当我赶到的时候，大姑已被家里人拉了回来，放在她自己的房间，表哥表姐还在坚持给大姑输着氧气和液体，说是大姑还有一口气在，说大姑还在等着远嫁山西的大姐回来再看她一眼。看到大姑缠满绷带的头部，看着大姑紧闭的双眼，我伏在她耳边一连声的叫着：“大姑，大姑，你醒醒……”可是，我再没看到大姑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依然美好的世界，看一看她身旁守着的这些最爱的亲人们，甚至，大姑没能等到迟迟归来的伤心欲绝的大姐……

大姑出殡那天，下着濛濛细雨。表哥表嫂表姐表弟，我的爸爸和叔叔婶婶，我的兄弟姐妹还有很多亲戚都来给大姑送行。三个表姐一次次哭倒在大姑的坟前，我的爸爸和叔叔也是哭得拉都拉不起来。我的姑父没有来坟地，一个人在家里独自悲伤。看到我们每一个侄儿侄女，就会拉着我们的手说；“你大姑不要我们了，不要我们这个家了，留下我一个人该怎么过？”

大姑是我们家里唯一的女儿，下面有五个兄弟，我爸是老大兄弟，大姑嫁在本村。大姑和姑父一辈子生养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都已成家立业。只有远嫁山西的大姐成了大姑一辈子的念想，直到大姑老去，也没能看到大姐最后一眼。

大姑走后，姑父就轮流在两个儿子家住。那段时间里，姑父要不就是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要不就是把家里好吃的东西拿到大姑的坟地上说让大姑吃。尤其是每到吃了晚饭后，他就一个人去到大姑的坟地上，在坟地上放些吃的喝的，然后自己坐在那里哭。表嫂不放心，就让她的儿子跟着爷爷，而姑父总是把孩子吵回去，自己依然每天都往大姑的坟地跑很多次，当大姑过五七的时候，我们会看到大姑的坟前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品，有蛋糕，饼干，水果馒头，而且好多都被风干或是发霉了……

在我印象里一向身体很好的姑父在大姑去世后短短的的一年内，急剧的苍老下去，而且头发全白了。偶尔在路上看到我们，还是拉着我们的手，老泪纵横的说着大姑不要他了的话。那一刻，对于姑父，我只有心痛。后来有一次，我去三姐家玩，三姐说让姑父来她家里住，姑父不来，说是要在家里守着大姑。我和三姐说起话来，又想到大姑在世时的一些事情。

我记得大姑有一次早上骑着三轮车去给家里喂养的牛割草，在路上被两个人说大姑家的小儿子今年有灾，大姑必须破财免灾，于是，大姑就把大姐买给她的金耳环取了给了人家。那一次，姑父把大姑骂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三姐说：“我妈在世时，也没见我爸对她有多好啊，我爸脾气特倔还不好，经常把我妈能的都找不到东南西北，而现在，我妈不在了，他却又这么的牵肠挂肚。唉，真想不通老人们都是怎么想的。”

大姑和姑父勤勤恳恳了一辈子，大姑年轻时在娘家生活条件不是很好，所以一直很勤俭，而我的姑父更是从不轻易乱花钱，而且还经常不让大姑乱花钱。我记得是二十几年的事了，那些年的粮食价格特别低，而大姑和姑父竟然积攒了好几年的小麦，我亲自看到过他们住的一间平房里堆满了装成袋子的小麦，虽然最终还是把粮食低价卖出了。后来，村里偶尔有来卖馒头的，我记得大姑只买了一次，还被姑父一顿好吵，说她乱花钱，不过日子。在我的记忆里，大姑不曾穿过好的衣服，一辈子很少去饭店吃过饭，可是为了她的五个儿女和她的孙男娣女们，默默的奉献了她伟大而又短暂的一生。

其实我也一直看不懂父辈们的感情，譬如我的大姑和姑父，他们也是相守了一辈子，争吵了一辈子，直到大姑永远的离开了姑父，姑父才知道他对大姑的爱，其实一直在……

其实一直很喜欢相濡以沫这个词，因为它让我觉得温暖。此时此刻，我心里涌起万千祝福，祝福全天下的老年人老有所依，老有所养，老有所乐……

（原创作者：梦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