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世——那一芰蝶衣，是否已嫁春风去？

宿世--那一芰蝶衣， 是否已嫁春风去？

<一>

鸭戏陂塘翠萍凋，涟漪流指纤裙笑。烟雨未谙谢娘桥，凭阑独念玉横箫。云自飘飘，雨亦潇潇，月信渺渺，桂影寥寥。十里扁舟摇，帘内竹叶烧。梅子青青小，绿水人家绕。

那淬了玉的泠溪，一篙胭脂水，微醺了谁衣角？那缀了韵的紫绡，一捻落红蕊，轻漾了谁妖娆？莫愁湖，浮泛着烟波，粼光散碎了初潮。霞映笙歌，正如柳叶的心事，一瓣又一瓣，摇曳着青涩与羞赧。千帆过尽月如姣，江心白渍半蘅皋。绫外烛花慕修娥，故人何地御琴标？

柳叶若蝶，凝痴如玉。

哥哥的玉玲珑，一直佩在腰间么？哥哥的青骢马，依旧浅醉离索么？哥哥紫电青霜，剑啸霓虹，半帘灯焰照平川，越马江湖踏夷蛮。一搦凤翎冠，两袖黛云挽。而柳叶惟有旧时徐徐描就的绣户，微微凝香的诗书。世外雅居，门萦柳絮，临笺未语，倾城嵌玉。我芳心，暗自许，一芰蝶衣，随影天涯，嫁与春风去！哥哥，杨柳岸青青时，瑶池碧碎，春痕露影，时光在画雨天棂间，萍聚；潮水初平时，鸟啭莺啼，琼筵羽觞，故事在马不停蹄中，流转。

<二>

待一转眼，已逝千年。那灯火，何时阑珊？那一曲遥相忆，是否名为思念？尘扑的素弦，染指桃花人面；泪浣的红笺，痴绝雾霭珠帘。若不是前世，眸定万年、痴缠舍恋、过场翩跹、缱绻若莲；又何来今生，桥边初见、邂逅凝缘、三生宿愿、往事如烟？

哥哥，月浴浮尘烟云袅，故园何处不笙箫？卖花担旁春欲放，奴面可与花面娇？柳叶，飞扬于荷菡，出尘于婵娟。仅一介女流，不食人间烟火，不谙江山名利，不解俗世缁尘。惟愿随君：画舫平生叙，共逐东流水。席地斟茶饮，执子相对奕。闲云野鹤，紫陌秋河，世外桃源，晨曦傍晚，寻常人家，海角天涯，夜放星烛，晓弄云梳。哥哥啊哥哥：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诀！（《上邪》）

哥哥，我自拟那，风韵婀娜的玉京道人，一落笔尽十余书。欲仿效她当年琴亭曲罢，低喃语对吴梅村：可有意乎？然而柳叶，略懂琴棋，却不晓，酒垆寻卞赛，花底出陈圆。哥哥，柳叶便是那只，你寻了千年的雨蝶吗？可柳叶卑微，小家碧玉，难比千金。柳叶并非那，三山桥上，匀抹胭脂，团扇挥尽终身悔，轻舞数点梅花泪的柳如是；不是那，秦淮河边，青陵梦外，媚香楼里香扇坠，桃花绢绣半生缘的李香君；亦不是那，弱柳扶风，桃园零泣，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的林黛玉。

哥哥啊哥哥，柳叶在你心中，究竟是一位怎样的女子？她是否庄妍靓雅、面带朱砂、眉目洇画、舞袖蒹葭？她是否莲鬓若晓、水盼含苞、芷裾犹描、小蛮纤腰？她是否婷婷梅雪、楚楚桃叶、莹莹似月、翩翩若蝶？

<三>

我恋君时君未娶，年年月华如聚。往事须臾，芙蓉浦上鸳鸯语，镜庭碧草曳红鱼，杜若自居，蕙兰相许，不与离人遇。剪梅织就一芰蝶衣曲，澹若菊，轻如絮，何时嫁与春风去？

哥哥啊哥哥，若让我执笔，你便是我今生，最好的命题！月镜如洗，红雨依稀，在那纸湄苏堤里，你的身世一直是个谜，却教我如此熟悉，你究竟来自哪颗星？

柳色青青，酴醾入韵，曲断天埙，沉香已尽，红烛未停。哥哥，今夜花栏柳楯，山盟海誓，捉月饴言，合卺流仙。轩外已祛暝，渐霖霪，我要缓缓地依偎在你怀中，闲话渔樵、浅聊桑梓、对月数星、酣畅柔情。既而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云歌月枕、暗付终身。哥哥，我要仿那杜十娘：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我要仿那白乐天：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要仿那苏子瞻：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今夜花好月圆，恍若初见，玉樽弄腼，遗世缠绵。我要睡鸭炉旁，一炷檀香，轻解罗裳，与君屏幛。哥哥，就让我，轻轻地依你、就你、顺你、随你、任你、凭你。管他，痴痴怨怨霏霏雨，一任阶前滴到明！

待到晨涉熹微，我对镜梳洗、玉簪螺髻、黛颜初启、娇艳欲滴。而你为我修肤凝脂、绘影描眉、额黄寸缕、朱砂印记。此刻，君为我工，我为君容。月朦胧，鸟朦胧，顾珥流盼翠阁中；六菱镜，鸾妆笔，紫钿银珏醉春风。蛾儿碧玉黄茎柳，酡颜闭月半遮羞。宝奁珍珮翠环钩，梅影横窗烛芯绣。

哥哥啊哥哥，这个初春，飘雪。注定了今生，我们不会诀别。这是我们命中，宿了三生三世的季节，而不是一场，红尘的劫

<四>

蝶衣翻浪，前世霓裳。舞月箫娘，临镜梳妆。哥哥，那紫轩外的梨花雪，曾将我的眼灼伤，而你薄泪初凉。凝痴余杭，豆蔻词章。千年疏狂，微醺一常哥哥，梦里长萦生生客，你独揽月色，醉草狂歌，鹧鸪墙内毕锋芒。柳叶心事未央，而你驰骋思量。哥哥，雁字南翔，恹酲琼浆，弦月浅别了潇湘，我那桃香荑帐，兀自彷徨。舸舰盈霜，素弦幽漾。错弄了玉箫扬，如何三顾琴伤？

哥哥啊哥哥，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柳叶泪涟，今生知为谁死？那三生三世，你为谁而凝尽嗔痴？那不绝情事，你又为谁而折笔封词？哥哥，初嫁君时，甚是风光；然而我们，故事寻常。你的龙泉凤箫，宝佩黻裳，你的青骢瑶扇，陈酿戎装，我将用尽一生时光，守护，珍藏。就让那轮回寂灭，青灯舍利，涅槃我们的过往。铜锣古巷，月色荷塘，渔港维扬，无论何方。

哥哥啊哥哥，这滚滚红尘，浮生若荏，银箸青痕，执念太深。柳梦花魂，前世今生，芳草王孙，因果回轮。你便是那个，我痴等了千百年的人；那个我故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就让我在青史泛黄的册页，题下刹那，题下永恒；就让我再一次打开神话中的紫禁城门，为你弹奏千年的古筝，为你书写三生的缘分！

哥哥，你有你的易水亭阁，镜花水月，红尘紫陌，净土仙泽；我有我的清都阆苑，蓬莱画宇，绛轩绀袖，一箭苕兰。今朝有酒随君醉，他生有泪付君流。瑶池比翼双飞凤，人世厮守玉玲珑。那一芰蝶衣，依依谱就，嫁与春风否？那一眼温柔，芳菲仍旧，陶醉春风否？

春风谁是？谁在凝痴？……

--七月五日。为凝痴作。拙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