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夏阳似清梦
从前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我喜欢城,因为城外有墙,可以遮风挡雨,而城里有你,够我相守一世。沙城,风城,围城......欢喜也好,忧伤也罢,总有一块青砖黛瓦下,藏着一段旧时光,只是还未等到最温的青阳,还未遇见最柔的清风,所以只能留在里面,沉默安详,等一人终寻。而我最想的,就是牵着你的手,在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一起趟过那一排排铺着旧时光的青砖路。那会是一条很窄的巷子,这样我们就不必回头,看着一路的繁花似锦,感受一路的微风和煦。于是我们就这样特别相爱,手心湿得像海。
我那时会刚好是及冠之年,一介书生却也铮铮铁骨,一身傲气只为你颠覆整个世俗,鲜衣怒马,一日看遍长安花,也只是会摇头叹息,花再美,却不及你三千青丝纷乱时的一次回眸。
你那时也会刚好是桃李年华,誓将收桑榆之效,以毋贻桃李之羞。你曾在昆仑山上起舞,舞出一支凤求凰;你曾在蓬莱仙岛上拨弦,奏出海的万丈迷离。你从仙境走来,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身后掀起红尘万丈。
可是你仍却冷眼观众生,只为我一人温柔。
于是我们在这城里相遇,像命中注定。城里有青砖黛瓦,城里有凤梨海棠。而我心里有你。
我们泛舟在城南湖里看鱼戏莲,我们相拥在城西楼上看星空。
但是所有美好的梦都会醒来。
可能。
是那年盛夏阳光太烈,刺伤了我的眼睛,你逆着光走得悄无声息,我竟然忘了多看你一眼。就这样,在往后的余生里,除了梦以外的地方,我再也未曾见过你。
我来到的远方,没有城,所以没有你。我喜欢的你,不过是我未曾及时醒来的午后旧梦。
季少·秋风渐微凉
待我醒来,后知后觉间,已是深秋入夜。
窗外迷雾缠绵,秋风渐渐微凉。也许是思念远方佳人,也许是感慨近来孤独,枯针飘零,落羽松也就瘦了下来。浓雾弥漫,里面困着一群被红尘蒙着双眸的痴男怨女,他们用双手摸索前路,像百鬼夜行,却比鬼还高兴。
我站在山巅的菩提树下,山下的雏菊摇曳婆娑。一件貂氅温着自己,一壶老酒慰着风尘。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有花可赏,有酒痛饮,还有明月相伴,还有清风相随。只是没了你。如果可以,那我想明月应该是你,这样我就可以吹一夜的清风,望着一夜的你。你是凡尘,亦是婵娟。
你若在广寒宫前起舞,我愿在菩提树下和之以琴,不论琴声庸俗高雅。你在人间起舞,便掀起红尘万丈;你若在寒宫起舞,岂不是要扰了天阙?
一想到你,酒又少了一口,眼又迷了一些。
一想到你,菩提叶竟然似雪纷乱在肩,才拂过,又沾满。
一想到你,月光便柔了一些,微风也轻了一点,万般寂静,世间只剩下我想你的声音。
你看,你走了,却仍然没有放过这世界。无处不是你,却也无处是你。
好吧,我承认我说谎了。我没有在菩提树下望月,没有酒,也没有花,活得没有那么地诗意,但是想你是真的,尽管很狼狈。
我在的地方很小,寒夜降临的时候,人们都躲进小小的屋子里,所以没有百鬼夜行,更没有比鬼还高兴的人。夜里行走的,只有我这个浪客,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想来一壶酒就可以毫无所求,但是想着远方还有你,心里有了希翼,从此惜命如金,想着此生有朝一日能隔着山海再见你一面。
但不知那时的你,是否还能假装认识我?
也罢,也罢。我还在想你,就此生无憾了。
秋风渐凉了,不知远方的你是否添了衣裳?
季少·冬夜未成眠
我在荒原中沉睡,也在荒原中醒来。
世俗的人在凡尘里偷窥歌舞升平,流浪的人在荒原上倾听雪落下的声音。当雪落下的时候,梅花顺便盛开了。
天寒冷月雪弃梅。不过想来也不可哀吧,毕竟没有哪一片雪是为了一朵梅花而落的,当然,也不是为了我而落的。所以我没有为任何一朵梅花感到悲伤,正如没有任何一片雪为我泪流。那就这样,雪飘零着它的飘零,梅盛开着它的盛开,我落迫着我的落迫,各自有事可做,那也就很好了啊。
只是,如果你在这里,会不会就是另外一种模样?
我会在超脱世俗的荒原上抚琴,奏一曲半生寒,你在我身后撑一柄四十八股的紫竹画伞。然后,雪花就纷飞坠向大地,梅花盛开得似春风拂过。一曲奏罢,我为你拂去眉梢的雪,你为我抚平衣襟的褶皱,我们相拥看雪,一起相拥赏梅。不远处的小屋里,一壶清茶正沸,迷烟不入尘埃。
我们转身离去,雪和梅花紧随其后,我们每走一尺,它们就填满一寸。就这样,身后就淡得像我喜欢你一样,不留一丝痕迹。
一杯清茶驱走门外寒意,你一次回眸就让我心安。
我读着半卷残书,你为我缝着衣裳。我推敲着韵脚,你为我收了尾声。我说你“清扬婉约”,你莞尔一笑,眉眼之间,满是温柔。我在你的双眸里,穿过风雪,看见了漫天星辰。
只是。你没有在,所以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我还是很狼狈,像一只蜉蝣在等天黑。朝生暮死,又何必去求得一次花开花落呢?
但是落了雪的荒原很空旷,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会显得我太卑微,于是我拼命的活下来,只不过是有些孤独罢了。
其实孤独也不可怕,只是没有你在身边,就显得有些悲怆。
其实寒冷也不可怕,只是没有你在身边,所以心口总有一块捂不热。
因为想你,冬夜就再也未曾入眠。
季少·春意已阑珊
终于有一天,雪花落尽哭成一场春雨,我就不再为你流浪。我想,也许你不过是我臆想出来的凉远火苗,我却非要花半生的时光去寻找。
我可能是在漆黑的夜里,等一个永远也等不来的人。
我路过许多草屋,却始终不敢推开虚掩的门,因为我知道,里面没有那个在等我的你。
但是尽管如此,在每个迷雾未散的清晨,我还是希翼你能从远方归来。我以为,我花了半生去寻你,你也会走在找我的路上。
我想着。
我们也许会走在巷子深处,细雨弥漫,雨滴在屋檐下成丝,落下,于是青石板就浅吟低沉。一柄四十八股的紫竹画伞遮住你的眉梢和眼睑,我一袭青衫挺拔而立,我们相望,中间隔着一株海棠。
我们也许会在城外的桃林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看着桃花相掩的草屋,我还是没敢推开那扇虚掩的门。但你会,你推门向我走来,身后就掀起桃花千丈,你轻轻地微笑,惊艳得让盛开的桃花黯然失色。我们终于遇见,在桃花纷纷的清晨。
我想着每个与你相遇的地方,但是每个地方总会少了一个你。
你还未来,于是我就回到温暖的地方,一场春雨绵绵刚好,我在夜晚睡去,我在清晨醒来。每一个入夜的时辰,窗外的细雨扑向芭蕉叶,门外的轻风摇着翠竹林。当清晨鸟啼清鸣时,我知道我又想了你一夜。当桃花凋零殆尽时,我知道我又念了你一季。
这么多年你仍旧未来,像轻风不扰尘埃。
雪落尽哭成一场春雨,雨落尽便伤了一季春,春拂尽就明了半生寒。你本是灵山仙客,怎奈何要忍受着人间烟火?我本是凡尘浪人,却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待我明白羁旅悲苦,帘外雨潺潺,春意已阑珊。
也罢,也罢。总有一丝悲哀让我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