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汐1——十六曳
十月份的天空布满了细细的雨丝,像花针一样的雨丝细密的扎进行路者的外衣里。这么细的‘针’自然会戳到某人的伤心事。
“啊夜。”琳琅推开家门叫住了十六曳欲行远去的背影,疾步的奔到了十六曳的身旁叮嘱道“啊夜要好好读书,知道吗?”
“麻麻,你回去吧,我会好好读书的。”十六曳转过身冲琳琅说道,声音轻的像落地的花针。
“自己的事情都没把握呢,儿子,小姬的事情...”
小姬,又提到了小姬。
“我走了。”十六曳捂着发痛的心脏,一把夺过书包飞似的穿过枫林,只剩下琳琅无奈的叹息。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一片死寂,十六曳绕过操场踢着空罐子走进教室。
教室里早已上课了,今天的第二节课是韩老师的语文课。
韩老师瞅了一眼十六曳,走到十六曳跟前拍拍他的肩膀不在多说什么。按照以往像这种天气,十六曳是不会来上课的,因为这样的天气会令人更加压抑,但是今天,十六曳不得不来。
十六曳坐到位置上,漫不经心的上着课。
“你们知道吗,十六曳的老爸不久前刚刚从监狱里放出来,他可是我们镇上最厉害的男人,连校长也怕他。”蓸义的嘴巴上下快速的翻动着,眼中充满了厌恶之情,天知道,他有多么针对十六曳一家。
“蓸义,坐下。”韩老师轻咳了一声,示意蓸义不要说话。
“但是他的儿子实在是太没用了,连最喜欢的人也保护不了。”曹义的丝毫不听劝阻,仍是随心所欲的说着。
十六曳的眉宇拧成一团。一支琳琅前几日刚给他买的水笔硬是被十六曳拗断了笔头,深蓝色的液体‘吱’的一下全喷了出来。
“十六曳,没事吧?”女生们看不下去了,纷纷围拢过来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卡通面纸。
“不需要你们的同情。”十六曳拉开椅子,挥断了女生们关切的情结。
纸巾落地的瞬间十六曳按照习惯跃窗而去。
女生们各自坐回座位,若有心事的想着什么。
十六曳的心情糟透了,他背靠着枫树,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仰着头,黑色的瞳孔中满是忧伤,懦弱写在了他的脸上。
他在想,蓸义又何尝有错呢?他是对的,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是个废物。
十六曳将脸深埋在双腿间,嘤嘤啜泣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双手按住了十六曳的头。
十六曳猛地抬起头,翘长的睫毛上沾满了盈盈的泪珠。
“找到了,你想不想,变强?”男子放下手,坐在地上抽起烟来,猩红的火苗在秋雨中隐隐的闪着诱惑的光芒。
十六曳坚定的点点头,擦干泪起身。
“那个,我叫程寒,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程寒满意的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熄掉烟,带着十六曳上了一辆车。
车子从学校的后面极快的驶出校园,扑朔迷离的雨景“簌簌”的往后撤退。
“程寒,我们去哪儿?”十六曳趴在窗口,凝视着陌生的风景,问着并不熟悉的人。
“皇家道馆,一个可以训练你的地方。”程寒摘下墨镜停稳车,示意让十六曳下车。他把缠在自己手上的丝巾蒙住了十六曳的眼睛,为了让事物保持神秘感。
等到程寒解下十六曳脸上的丝巾时,他已经向教练所在的地方介绍着十六曳。
十六曳的眼前豁然明亮起来。纯白色的训练场,男儿拼搏的战场,不知出自什么原因,十六曳的心脏竟兴奋的‘砰砰’狂跳。
王师父很是满意的递给十六曳一套衣服仿佛在说:“十六曳,我代皇家道馆正式欢迎你。”
十六曳的眼睛‘噌噌’的闪烁着光芒,他迫不及待的换上道服听候命令。
新鲜的事物都是美好的,但与此同时也是十分困难的,受伤和流血是在所难免的。但是,为了获得力量,这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忍,都需要磨练。
“十六曳,起来,接着打。”王师父摆摆手,挑衅的在一旁喊着“夜帝的儿子那么弱,不如干脆去死。”
”闭嘴,不要拿我和他比,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十六曳咬紧牙关,手指被力道压得‘咯咯’作响,他一个箭步上前就被王师傅一脚踢飞出去,鹅蛋大小的拳狠狠地击中了地板。
“起来,再来。”王师父在原地蹦跳起来,他为要训练夜帝的儿子而显得异常的兴奋。
十六曳擦去唇边的血渍,墨黑色的发丝隐隐的遮盖了半张脸,他勾起一抹邪笑,白森森的牙齿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招摇。
“打得很爽吗?该我了,只要打败你就可以离那男人更近一步,就可以离复仇更近一步。”十六曳笑着站起来,赤红的血幽幽的透着寒气。
只要是涉及到那男人的事情,十六曳体内的血就会开始狂躁起来。
“哦?!这么恨你爸爸啊。”程寒倚在铁栏上,眯着眼看着十六曳发狂的样子不禁“啧啧”连声。
这一战持续了半个小时。半小时下来,十六曳的身上早已是伤痕累累,这是他第一次认真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有勇气向武者叫嚣。
“小姬,看着吧,总有一天,哥哥会亲手杀了他,为你报仇。”十六曳将手臂放到眼前,两行湿湿的液体顺着脸颊痛快的淌了下来。
“你小子是块习武的料,休息半小时后继续练。”王师父擦了一把脸,擦下一把鼻血来。
“哼哼。”十六曳翻了一个身,冷冷的笑容绽放在他那稚嫩的脸上。
那一天,下了一整夜的小雨,临近黄昏的时候雨骤然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珠顺着行人的脸颊滚落下来。
程寒将车开到一条胡同口后放下了十六曳。
十六曳一步步向前走着,但因为身体太累,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堪起来。
周围的景象像似有一层雾一般朦胧,十六曳的身体开始隐隐作疼起来,雨水顺着他的肌肤缓缓流淌下来,淡红色的液体在地面上溅起无数朵小花,十六曳的身子一软,整个人“哗”的倒了下去。
“啊夜。”琳琅抱着十六曳的身子,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浴室里,温暖的液体环绕着十六曳疲惫的身躯,十六曳抬了一下睫翼,瞥到了最不情愿见到的人,“麻麻呢,我不要你帮我洗澡。”十六曳软软的推了一把夜帝。
“儿子,你都这么大了,还让老妈给你洗澡?”夜帝反问十六曳,继而努努嘴埋怨着“你小子还知道疼啊,今天你们班主任说你没去上课,你小子长能耐了啊,竟然去找王师父单挑,你...”
夜帝又好气又好笑的瞪着十六曳,他喜是因为儿子终于学会反抗他了;他忧是因为儿子还小,自己就那么一个儿子,出了意外就惨了。
“无论我干什么都瞒不过你,当然啦,我的事情也不要你管,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把女人搬上床了。”十六曳一点也不给夜帝留面子,他慢悠悠的拗起身,刚拗起一小截就被夜帝反压回去。
“你小子还学起老子来了,哪有儿子教育老子的,你给老子做好觉悟。”夜帝气呼呼的解开了自己的衣服,准备给十六曳好好洗洗。
十六曳将目光定格在窗外,窗外那血色的月亮似乎想让十六曳回想起点什么。
夜帝挤出一堆蔷薇香波狠狠的揉着十六曳的肌肤。十六曳是他唯一的儿子,但是这个宝贝儿子似乎凡事都逆着他的意愿做事;罢课,逃课,绝不许自己和他洗澡,不与他吃饭,不与他多费口舌...
十六曳以他自己独有的方式反抗着夜帝,而导致这些叛逆的根本原因是——三年前的那件事。
夜帝看着十六曳的眼睛,无奈的叹息“又想妹妹了?真是的,想要妹妹直说嘛,爸爸会给你再生一个的,如何?”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了整个楼房。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那么不在乎,小姬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不一样,那不一样,是你害死她的,是你害死了小姬。”十六曳紧咬着唇,双眸中露着异样的忧伤与憎恨。
夜帝抚着脸,冷冷的笑,“老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你打了,你身为儿子,连最基本的道理都要老子教吗?”夜帝伸出手一把扯过十六曳的头发,在十六曳的耳边挑衅道“傻儿子,都是你太弱,要是你足够强,打得过爸爸,小姬又怎么会死呢?害死妹妹的不正是你的软弱无能吗?”
“哥哥,救我。”
软弱无能...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害怕?为什么不去救她?她不是你妹妹吗?
“不要再说了,不要。”十六曳推开夜帝的身子,捂着头一副极其痛苦的模样。
沁人心脾的水打在父子两的身体上,白色的泡沫顺着下水道缓缓流走。
十六曳的眼中显露出异常的惶恐,他睁着眼睛,黑色的眼珠在眼眶里不安的动来动去,三年前,三年前的那一幕随着 水声袭来。
血,浴室,白色的蓬蓬裙,墨色的长发,被血染红的脸,那个小女孩,那个被血包裹的小女孩,死了。
“哥哥。”
冰冰凉的小手,千行疼痛的泪水,她那娇小的身躯 满是鲜血,微弱的呼喊声,呼唤着她最爱的人。
“哥哥。”事隔三年,夜帝一直保存着小女孩最后的声音。
那是小女孩留下来的声音,稚嫩且微弱。小女孩临死前叫的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她叫的是“哥哥。” 十六曳是她最爱最最爱的人,她希望 十六曳会去救她,但是...
“啊~”
浴室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呻吟,这一声声的呻吟犹如鬼泣,夹杂着怨恨,牵挂,回忆与懊悔。
“砰”
紧接着拳声响了,红色的血从十六曳的嘴角流出来,十六曳在中了夜帝挥出的一拳后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依稀中只记得琳琅的庇护。
“帝你,真是的,每次都对啊夜下这么重的手,啊夜他迟早有一天会受不了的。”
“琳,啊夜他总有一天要长大的,别瞎操心了,睡吧。”
天黑了,四周灰蒙蒙的一片,窗外闪烁着稀稀落落的 亮光。零星的雨点凄冷的贯彻着整片天空,地平线的那端,有那么一点莹白色的光亮。
“谁,谁在那儿?”十六曳漫无边际的奔跑着,追逐那颗发光的亮点。
风吹开大朵大朵的蒲公英,一个小小的身躯从蒲公英丛中显露出来。
小女孩是有着两支墨色的长辫子,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一张粉嘟嘟的小嘴巴,身穿着一条白色的蓬蓬裙。
小女孩站在远方微笑着,笑容是那样的甜美,她招着小手,呼唤着挚爱“哥哥,到这儿来。”
那一刻,整片阴沉的天空都亮了,纯白的光芒洒在大地上,小女孩的轮廓正在随着光亮一点点的消失。
“小姬,不要走。”十六曳加紧速度奔跑着,但是,一簇簇纯白的小雏菊挡住了十六曳的去路。
“哥哥。”小女孩向十六曳走来,她伸出小手傍着十六曳的脸,将粉嘟嘟的唇轻轻地靠上十六曳的樱唇“我回来咯。”
“小姬。”十六曳一个惊醒,拧开床头的灯,才发觉这不过是一场梦。那本厚重的相册摊放在十六曳的床头,风儿肆意的翻动着往日的的琉璃,十六曳的心随之一紧,豆大的泪珠禁不住淌了下来。
“我回来了。”
死去的人真的 可以回来吗?谁,谁能回答十六曳的问题呢?
天一如既往的暗沉,邻家的房灯突然间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下投射出一个娇小的身影,那个身影是...
“吱,”十六曳拉开窗,顾不得衣衫是否紧扣,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冲着身影喊着”小姬是你吗?哥哥在这儿。”
邻家的身影骤然一震,向窗边奔来。
“吱。”邻家的窗户开了,伸出一双白皙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