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的歌

盲人的歌

午后的一条街巷，夹杂着雾霾的空气流淌着倦乏的慵懒，店铺在不温不火地经营着，也有人三五成群在街边下棋或摔扑克。我骑着自行车不急不慢地朝“曹记馒头店”走去，我是那里的常客，一次买下五六个馒头，便够老俩口生活几天。

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歌声，不会唱几支歌的我从那熟悉的旋律中分辨出是《渴望》电影中的主题歌“好人一生平安”。歌词虽说是善良的祝福，但厚重的男中音听起来有点悲悯、凄惋，不禁在内心引起恻隐之心，便循声而去。

声音越来越响，歌词越来越清晰。这是何方神圣唱的？既不象卡拉ok，又不似原声带。远处，一辆改装的木制童车被推着徐徐向前，童车里安放着一只硕大的音箱，两旁立着信箱似的铁制盒子，上面书写着“谢谢您的帮助”，“好人一生平安”的字样，大概是作化缘之用。及近，方才看清童车的主人是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主唱的是男士，穿件退色的中山装，一双眼睛被白翳包裹着，是一位盲人；女的长着一张菜色的脸，一只腿脚不是很利索，穿着一双农民工专用的“解放鞋”。看得出来她是老公的眼睛，是老公大海行船的灯塔，是老公人生的路标。

歌声就是从这里传来，他们一脸的凝重，与世无争的推着小车走街串巷，不管脚下的道路加何泥泞，不管路上的风景如何伶仃，此生茫茫也不知漂泊何处？他都要歌唱下去。他看不到路边的花朵，也看不到枝头的小鸟，只能用歌唱诉说自己的情怀。不会有鲜花，不会有拥抱，更难有掌声，他也要唱下去，因为这是他的工作，是他的生活，是他的精神寄托，是他谋生的手段，是他和这个世界对话的平台。

我到了他们的跟前并观察着路人的反应，“曹记馒头店”的老板娘准备好了一块钱站在了店面门口，一位年长的妇女停了下来，从兜里摸出了一块钱投入钱盒，只听盲人抬高声调：“咫尺天涯皆有缘，此情温暖人间”，字正腔圆，很有感染力；一位领着孩子的老先生投了一块钱，“如今举杯祝愿，好人一身平安”唱的格外声情并茂；我也投了一块钱，权当一种交流沟通，并聊表心意。“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年岁岁”，他似乎是在用歌声回复我。

不时有几辆香艳名车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留下卷起的灰尘和浓重的尾气。这个社会真是很奇妙，两种截然不同的事物，具然出现在同一个画面。

盲者一直很淡定，始终不卑不亢的唱着，他已经习惯了这个黑暗的世界；倒是我这个投币人，有点不自在，区区一块钱，能说明你什么呢？但，又想起佛说：如果人人心存善念，并能日行一善，则个人、家庭、社会一定安乐详和。

我离开了盲人歌手，那苍劲而又委婉的歌声仍然缭绕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