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里之间

尽管一向方头不劣、牛心古怪，邻里之间我却是历来非常注重团结的。与人为善，慈悲为怀，牺牲小我成全祥和，就是我为邻的信条。几十年时间里我们一大家子也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位邻居发生过摩擦、纠纷。哪怕彼此间因为琐事隔着肚皮，骑上墙头含沙射影指鸡骂狗。一句话，历来我赞成对话，反对叫骂，拥护太极，反对扁挂。

“假如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每次蹲厕所我总是故意以隔壁可以接收到的分贝高颂这首爱心歌谣。从世界、小区、到邻居，从那年，那波，到现在，唱得越响，扔得越多。两家厕所间三平方露台五颜六色快铺满，包括我唯一值钱、一年都舍不得它劳累一次的格力外机。尽管心疼，尽管介意，尽管懊恼，我却依然保持住了潜心积虑模仿来的文雅人风范，不露辞色，处之泰然。表示仿佛我根本就未曾丝毫介意过这等无关紧要鸡毛蒜皮。大不了再买一台！虽然完全是打肿脸充胖子的真实境况。却依然足足豪迈尽显了一把我豁皮本色！尽管从辞职后好多年里我几乎都忘记了豪迈这个词汇应该赋予的准确举动，尽管独自对着那堆头昏脑涨根本就无法前去打扫的死角，尽管曾经冒着家人的义愤胆战心惊试图翻越塞不进身子两米高的窗口，我却依然乱七八糟就这么满不在乎豪迈了一大把。扔累了那天，总就该罢手了吧？毕竟要从那个小窗口扔东西出来需要一定技艺。更需要无视电梯上下、过道进出、隔墙有耳的勇气。

尽管曾经在他精疲力竭的时候，电梯口我帮这位男邻居提过我自己都请人提的编织大口袋，也尽管在她双手无空时亲仁善邻帮她掩住过电梯口感应孔，尽管那天被关电梯里我心急如焚不知营救的是否是她，尽管我一再对自己说她一定是少年轻狂无心之过。然而，对这位耳濡目染气势汹汹的女邻居我依然却是不寒而栗顾虑重重。三天两头隔壁这位瘦精精眼镜年青女人就会大声呵斥、辱骂她三岁孩子，甚至捏上条子咬牙切齿电梯口、电梯內、走廊间追赶、抽打。耳刮子啪啪的。夜深人静把孩子一个人关门外嚎啕大哭，孑然孤独的孩子满世界里跑，满世界里嚎，满世界里闹，满世界里对着他家大门咚咚咚……使力敲打，是不是向门里的他家妈妈，悔过、保证、流鼻涕、抹眼泪、呜咽、抽泣，坐家里再精彩电视节目旁你也得心疼！你哪里还看得下去电视。孩子，别抽了，叔替你抽。真担心这孩子脆弱的嗓子咽破，小心肝抽碎！对自己亲生骨肉尚且如此，况相貌平平闪烁其辞前言不搭后语余等鼠辈。我担心，我斗胆前去敲门的话，挨骂事小，失节事大！“大家快来评评理，我娘母倆在家里好好的，这个素不相识獐头鼠目的男人居然跑来敲门！”。瞅这个青面獠牙枭蛇鬼怪百拙千丑模样，不是居心不良是啥？不是妄图趁我独自在家揩油是啥？警察同志，你可是一定要为俺娘俩做主，申申……申……冤啊！包青天！

早听说过隔壁是几位合租，而且最先是几位川师女学生。几乎见天都会听得见她们电梯、家门冲进冲出的动静。过一段时间又会过来一位拖滑轮旅行拉箱的男、女学生。只是几乎就没看见过拉进来那几个皮箱拉出去过。他们却都更加活脱，更加整洁、礼貌。她们却并不从那个小窗口扔东西。也会偶尔出现小小恶作剧，也可能真就是忘记了，我不敢武断，把喝干的牛奶盒杵角落里。现在这眼镜女人一家子是不是和人合租不得而知，我也几乎一个星期难出门一次。即使依然合租，即使贫困潦倒，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少五十、三十一月就宁可每天驻扎厕所吧？如若不是，不费吹灰之力扔垃圾桶、垃圾袋，却非得要垫上小凳子，或者踩在可能失足非死即残马桶盖上，从如此高难度一个小窗口往外扔到底又为了那般？而且一多半是零食袋子？难道，她偏偏就有在厕所边进边出边扔的特殊嗜好？或者就是老家种种原因染来专门躲厕所吃独食的习性。

古话有云，唯邻是卜，千金买邻，与邻为善，笙磬同音。拮据的软囊虽然无法成就“达则兼济天下”的夙愿，起码遇上邻居我会从双眉颦蹙顷刻间抹成不无寥落的春风满面。你好，我好，邻居好！呵呵，邻居，您先请！那好吧，算我多此一举。再热情你也不应该把别个大包小包刚搬下电梯的东西连同他一块儿又再抱回去吧？尽管很是担心惹来成群老鼠、臭虫、苍蝇，为了缝隙里一粒肉屑一鼓作气拱翻外机，我却依然三缄其口。因为我反复审视过，即使落下去绝不有命案之忧，大不了小区纠缠你三合土那个坑坑是不是该机主你出来埋单？好吧，我买。更为踌躇一个主要原因是怕讨来绝杀。你这个不正经的老东西，把空调安在那里肯定是另有企图，肯定是掩人耳目不可告人！如果你不是天天在别人厕所小窗口下贼眉鼠眼东张西望，怎么会知道那里有好多好多垃圾？打110，报警！

一早楼下就炸开了锅！我一层之隔的另一邻居。你妈的胚！你狗日窝利窝血得子宫癌全家死绝的东西！那天客厅丢烟头老子就算了，今天居然跑厨房往下面丢血卫生巾！你狗日死不要脸的婆娘，不是故意是啥子？是对的，把脑壳伸出来，老子倒是要看看你长啥鸟样子……

其实好些天前我就感觉到过危机，满怀心事站阳台眺望我老家哑巴堰方向新耸立的楼宇，三楼住户的雨棚上满是烟头、樱桃仔，二楼露天阳台稀稀落落也不少。除一天二楼女主人“有则改之”干净利落简简单单旁敲侧击外，几天时间并没出现我所担心的纷争，很是欣慰。闻过则喜，损之又损，这就是我的好邻居！楼上楼下爱惜羽毛，斤斤自守。暗自颂扬二、三楼气度不凡，休休有容。却不曾想到，那只是某人在蓄意上演一出更为疯狂、荒唐、卑怯的闹剧！天怒人怨，令人发指，恨如骨髓。沉默被当成了软弱，包容被理解为懦弱，告诫必定就是万般无奈。唉，我一上一右的这两位邻居，能不能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如果你院子里被别人扔了卫生巾作何感想？他们说，那真是霉别人的玩意儿。烟火邻居，安危相易。纵使达不到救灾恤邻，最起码也不应该罔顾道义以邻为壑吧。如果无法克制不知哪里染来这天女散花的癖好，自己家里爱几个厅，爱怎么舞，怎么扔，怎么玩儿，哪怕一丝不苟折成一只爱不忍释的纸飞机。尽兴，可好？我的左邻右舍。衷心谢谢你们！让人与人之间再次充满无尽的关怀、爱护、包容、理解、温暖、谦恭，亲如家人，视同己出！

20160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