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落叶

榕城的春天，有风，有雨，有阳光，有花草，也有落叶。春天里的落叶，是热闹中的一片寂寥，繁华里的一抹落寞，为榕城的春天平添一份多愁与善感的缘由。

这个季节，榕城的树仍然是郁郁葱葱的。应该说榕城一年四季，树木都是常青的，只是到了春天，在树冠往年的墨绿层中抽出了一层嫩绿。积攒了秋冬两季的老叶子呢，也深藏于墨绿层中，只等着春天里来几场痛痛快快的大风。

春天的风如期而至。

风来了，风乍起，吹得路旁树上的枝丫摇摇摆摆，老去的叶子并从枝头脱离，纷纷坠落下来。它们轻盈的身子随风而起，黄色的，半黄半绿的，蜷曲的，平展的，大大小小的，它们飘啊，打转啊，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漫天飞舞，煞是好看。

榕城的春天里没有漫天飞舞的樱花、桃花、梨花，但是有了这漫天飞舞的枯叶，也很不错的，为榕城增添了几分灵动与妩媚，令我流连忘返，聊以抒怀。

我骑着电动自动车，载着年幼孩子穿行在大街小巷中，穿行在漫天飞舞的落叶中，孩子好奇地问：“妈妈，你看落叶啊，是落叶啊，这个季节为什么会有落叶，落叶不是在秋天吗？”孩子的问，令我心头一振，我本以为，这个城市里，没有人会如同我这样神经质地在意春天，在意春天里的落叶，而我的孩子，却明明感受到了。

“那是因为，我们住的城市在南方，南方的秋天和冬天气温高，叶子来不及老去，来不及落下，只能等到来年的春天了。”我不知道我的解说靠不靠谱，反正孩子是相信了。

这让我想起，多年以前，我在我中学生时代的习作里，有写上“春天，又开始落叶了”这么一句话，但我的语文老师硬是把这句话划掉了。为此，我感慨不已，我的老师，为什么就没有发觉，在我们所居住的城市的春天里，是会有落叶的，如同北方的秋天？没有发现春天落叶的美，没有发现这个城市春天与众不同的美，该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啊！

好在，我的另一位大学老师，他发现了。

大学时，福州大学为争创211工程，常组织学生打扫校园卫生。每年春天，校园道路上铺满落叶，人行走在上面，松松软软的，如同踏在地毯上。我的辅导老师，带领我们清除这些“地毯”和天上不时飘落的枯叶。我们一群人就挥舞起扫帚，跟玩似的，打起了落叶仗，扫、铲、挥、洒、拍、打、跳、跃、穿、跑，各种动作都有，把地上的落叶扬起，扬得洋洋洒洒的。本已静寂归老的落叶顿时灵动起来，和着天上飘散的叶子，漫天飞舞，我们就在这飞舞的落叶群中追逐嬉戏，乐此不疲。而我的老师，年轻有着文艺范的老师，就驻足于一旁，静静地观赏着飘零的落叶，自言自语道：“多美的落叶啊！人生的烦恼，要是能如同这落叶一般就好，不需积攒，只要在春天里落尽，人生就能幸福了！”那时的我青春年少，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并没有深刻体会到老师所说的内涵。

转瞬间，我已远离校园，在时间流中摸爬打滚，不知不觉中，我的心早已沧桑平静，而烦恼则是丛生不止，往昔的单纯和简单不复存在了。

然而，每年，我依然会在春天里，在大风中，追逐着漫天飞舞的落叶。我也常常学着老师当年的模样，驻足于飞舞的落叶群中，仰头凝望着本应归老寂静却又瞬间灵动的落叶，静静地在春天的热闹中寻找一丝寂寥，在春天的繁华里体会片刻落寞，心里想着：愿人生的烦恼，如同这落叶一般就好，不需积攒，只要在春天里落尽，人生就能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