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小时候
我是70后,抓住70年代的尾巴,可是这一年具有非凡的意义。人们常说改革开放三十年,中国经济突飞猛进,而1979年就是改革的开始,那一年也是文化解冻的开始。很多的诗人如舒婷、北岛、顾城等,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他们写了那么多优秀的诗歌,风靡全国。经过了***的压抑,漫长岁月里人们对文化的渴望,不但没有消失,相反,解冻后,人们的热情就像燎原的烈火,在每个青年胸膛中燃烧。我就出生在那个年代。
家里还很贫穷,家里也没有书供我们读。我常常到我的姥姥家。她家前院,是读书人。男主人五十多岁,花白头发。温文尔雅,说话不是很大声,可看起来和我们不一样。他家除了衣柜,还有一个装书的大架子。他的几个儿女也是念过书的,在他家的一个小仓房中能看到很多他们用过的书,偶尔能看到带图画的(连环画),我十分喜欢。我不知道他家为何还有这样的书,可能是父亲怜爱儿女的童心,精心保存下来的。姥姥带我到他们家串门,我很怕见到男主人,虽然他不疾言厉色,可是因为他的温和,我更有一种距离感。幸运的是他要上班,他的儿女上班的上班,上学的的上学,于是他们家就剩下他的老伴——一个慈祥的农村老太太。她总是笑呵呵地看着我,说:“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吧。”于是我放心的到她家的小仓房里,看起了连环画。
她家的书比小人书大很多,还有色彩,小猴子、大象、乌鸦、老虎,画得真可爱,我陶醉其中,一看就很长时间。姥姥她们聊天,时不时看看我在不在,发现我老老实实地在那里,又放心的聊天去了。女主人发现我爱看那些书,就说:“你可以拿走两本,给你。”当时我不知怎么办才好,感激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六七岁的我已经十分满足,那些连环画于我,是视觉的盛宴。
从小学一年级,我就十分爱惜书。发下一些新书,抱在怀里,心砰砰直跳,好像领了宝贝回来。翻书,闻书的香气,把书皮小心包好。在老师讲课的时候,认真记笔记,不在书上乱写,除非不得已。写得时候十分小心,用最工整的字体,怕亵渎了什么。不肯轻易弄出折痕。从一年级到三年级,我的课本保存得很新,把它们放在一个箱子里,有时间便拿出来看看。有一次,妈妈大方得把我用过的书借给了别人,我知道之后很生气,叮嘱妈妈告诉那个孩子要小心用书,使用完要还回来。不知道妈妈告诉了没有,总之还回来时,书本已经破旧不堪,我捧着书,眼泪一串串地掉了下来,吓得妈妈再也不敢把书借给别人了。
我们小学实在是可怜,是村办小学。一二年级在同一个教室,东边有五六张长桌子,坐着十多个一年级的小学生;西边有六七张长桌子,坐着十多个二年级的小学生。老师教完一年级的孩子,留了作业,又给二年级的孩子讲课。我们的教室破旧,桌子放书的架子是我们在家用高粱杆穿成的。尽管如此,教室十分干净,我们十分快乐。我觉得自己能够跟上,学习前三,时不时有些小骄傲。有一天,我发现学习第一的那个女孩子——我的玩伴,做完了题之后,又跟着二年级的学生学习知识。当时我好惊讶,天啊,我不能骄傲了。于是我向她学习,要谦虚和认真。
有一次醒来,觉得天旋地转,我喊来妈妈,问她怎么回事。她摸了摸我的额头,说发烧了,很烫,不要上学了。于是给我吃药,着急的不行,而我还想着上学。我费力地穿好衣服,下地,一阵眩晕,差点摔倒,站好,还是那样,我不得不回到炕上。同伴找我上学,我连答应的力气都没有。妈妈让她帮我请了假。我迷糊了半天,让妈妈把书本放在我的旁边。我费力地拿起语文书,该讲第六课了吧?上面有两幅对比的画,一个是绿色的海南岛,一个是蓝色飘雪的兴安岭。课文写着:“海南岛上红花绿草,兴安岭上白雪飘飘。”我抚摩着课本,心里很难过。今天教室中我的位置空着,老师会不会想我?小伙伴们会不会想我,我的课桌会不会想我?我的缺席,让我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说不清是为什么。第二天,稍稍好转,我就雀跃着奔往教室。
一年级期末考试前,老师叮嘱,期末考试很重要,谁也不要缺席。我牢牢记住。早晨醒来,发现下了大雪。深得到我的膝盖。我要上学,爸爸说你不要去了,其他孩子也不会去。我坚持着,妈妈把我牢牢看住。我焦急地看着外面,没有小伙伴来找我。我确信他们已经到了教室,开始考试了。我不能再在家里了。趁他们不留神,我背着书包跑了出去。雪地很难走,深深的雪里只留下我的小小的脚印。到了教室,门锁着,我站在门前,站得久了,累了,就蹲着,等着其他人的到来。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来,一个个跳跃着到来,而老师会夸奖我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因为我最听他的话。
雪花仍在飘着,我在认真地等着。很长一段时间,有一个人影出现,他快步走到我的身边,无限怜爱的抱起要冻僵的我,说:“傻孩子,要不是爸来接你,你非得冻死不可。”
小时候,谁没有天真过?只是我的这份天真和对书的喜爱,要伴随我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