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散文二月兰-季羡林散文《二月兰》?

作者:佚名 来源: 米饭美文网 时间: 2024-08-26 11:27 阅读:

季羡林散文《二月兰》?

转眼,不知怎样一来,整个燕园成了二月兰的天下。

二月兰是一种常见的野花。

花朵不大,紫白相间。

花形和颜色都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如果只有一两棵,在百花丛中,决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是它却以多制胜,每到春天,和风一吹拂,便绽开了小花;最初只有一朵,两朵,几朵。

但是一转眼,在一夜间,就能变成百朵,千朵,万朵。

大有凌驾百花之上的势头了。

我在燕园里已经住了四十多年。

最初我并没有特别注意到这种小花。

直到前年,也许正是二月兰开花的大年,我蓦地发现,从我住的楼旁小土山开始,走遍了全园,眼光所到之处,无不有二月兰在。

宅旁,篱下,林中,山头,土坡,湖边,只要有空隙的地方,都是一团紫气,间以白雾,小花开得淋漓尽致,气势非凡,紫气直冲云霄,连宇宙都仿佛变成紫色的了。

我在迷离恍惚中,忽然发现二月兰爬上了树,有的已经爬上了树顶,有的正在努力攀登,连喘气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到。

我这一惊可真不小:莫非二月兰真成了精了吗?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兰丛中一些藤萝,也正在开着花,花的颜色同二月兰一模一样,所差的就仅仅只缺少那一团白雾。

我实在觉得我这个幻觉非常有趣。

带着清醒的意识,我仔细观察起来:除了花形之外,颜色真是一般无二。

反正我知道了这是两种植物,心里有了底,然而再一转眼,我仍然看到二月兰往枝头爬。

这是真的呢?还是幻觉?一由它去吧。

自从意识到二月兰存在以后,一些同二月兰有联系的回忆立即涌上心头。

原来很少想到的或根本没有想到的事情,现在想到了;原来认为十分平常的琐事,现在显得十分不平常了。

我一下子清晰地意识到,原来这种十分平凡的野花竟在我的生命中占有这样重要的地位。

我自己也有点吃惊了。

我回忆的丝缕是从楼旁的小土山开始的。

这一座小土山,最初毫无惊人之处,只不过二三米高,上面长满了野草。

当年歪风狂吹时,每次“打扫卫生”,全楼住的人都被召唤出来拔草,不是“绿化”,而是“黄化”。

我每次都在心中暗恨这小山野草之多。

后来不知由于什么原因,把山堆高了一两米。

这样一来,山就颇有一点山势了。

东头的苍松,西头的翠柏,都仿佛恢复了青春,一年四季,郁郁葱葱,中间一棵榆树,从树龄来看,只能算是松柏的曾孙,然而也枝干繁茂,高枝直刺入蔚蓝的晴空。

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我注意到小山上的二月兰。

这种野花开花大概也有大年小年之别的。

碰到小年,只在小山前后稀疏地开上那么几片。

遇到大年,则山前山后开成大片。

二月兰仿佛发了狂。

我们常讲什么什么花“怒放”,这个“怒”字用得真是无比地奇妙。

二月兰一“怒”,仿佛从土地深处吸来一股原始力量,一定要把花开遍大千世界,紫气直冲云霄,连宇宙都仿佛变成紫色的了。

东坡的词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但是花们好像是没有什么悲欢离合。

应该开时,它们就开;该消失时,它们就消失。

它们是“纵浪大化中”,一切顺其自然,自己无所谓什么悲与喜。

我的二月兰就是这个样子。

然而,人这个万物之灵却偏偏有了感情,有了感情就有了悲欢。

这真是多此一举,然而没有法子。

人自己多情,又把情移到花,“泪眼向花花不语”,花当然“不语”了。

如果花真“语”起来,岂不吓坏人!这些道理我十分明白。

然而我仍然把自己的悲欢挂到了二月兰上。

当年老祖还活着的时候,每到春天二月兰开花的时候,她往往拿一把小铲,带一个黑书包,到成片的二月兰旁青草丛里去搜挖荠菜。

只要看到她的身影在二月兰的紫雾里晃动,我就知道在午餐或晚餐的餐桌上必然弥漫着荠菜馄饨的清香。

当婉如还活着的时候。

她每次回家,只要二月兰正在开花,她离开时,她总穿过左手是二月兰的紫雾,右手是湖畔垂柳的绿烟,匆匆忙忙走去,把我的目光一直带到湖对岸的拐弯处。

当小保姆杨莹还在我家时,她也同小山和二月兰结上了缘。

我曾套宋词写过三句话:“午静携侣寻野菜,黄昏抱猫向夕阳,当时只道是寻常。

”我的小猫虎子和咪咪还在世的时候,我也往往在二月兰丛里看到她们:一黑一白,在紫色中格外显眼。

所有这些琐事都是寻常到不能再寻常了。

然而,曾几何时,到了今天,老祖和婉如已经永远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小莹也回了山东老家。

至于虎子和咪咪也各自遵循猫的规律,不知钻到了燕园中哪一个幽暗的角落里,等待死亡的到来。

老祖和婉如的走,把我的心都带走了。

虎子和咪咪我也忆念难忘

如今,天地虽宽,阳光虽照样普照,我却感到无边的寂寥与凄凉。

回忆这些往事,如云如烟,原来是近在眼前,如今却如蓬莱灵山,可望而不可及了。

对于我这样的心情和我的一切遭遇,我的二月兰一点也无动于衷,照样自己开花。

今年又是二月兰开花的大年。

在校园里,眼光所到之处,无不有二月兰在。

宅旁,篱下,林中,山头,土坡,湖边,只要有空隙的地方,都是一团紫气,间以白雾,小花开得淋漓尽致,气势非凡。

紫气直冲霄汉,连宇宙都仿佛变成紫色的了。

这一切都告诉我。

二月兰是不会变的,世事沧桑,于它如浮云。

然而我却是在变的。

月月变,年年变。

我想以不变应万变,然而办不到。

我想学习二月兰,然而办不到。

不但如此,它还硬把我的记忆牵回到我一生最倒霉的时候。

在十年浩劫中,我自己跳出来反对北大那一位“老佛爷”,被抄家,被打成了“反革命”。

正是在二月兰开花的时候,我被管制劳动改造。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到一个地方去捡破砖碎瓦,还随时准备着被红卫兵押解到什么地方去“批斗”,坐喷气式,还要挨上一顿揍,打得鼻青脸肿。

可是在砖瓦缝里二月兰依然开放,怡然自得,笑对春风,好像是在嘲笑我。

我当时子实在非常难过。

我知道正义是在自己手中,可是是非颠倒,人妖难分,我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答,一腔义愤,满腹委屈,毫无人生之趣。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成了“不可接触者”,几年没接到过一封信,很少有人敢同我打个招呼。

我虽处人世,实为异类。

然而我一回到家里,老祖、德华她们,在每人每月只能得到恩赐十几元钱生活费的情况下,殚思竭虑,弄一点好吃的东西,希望能给我增加点营养;更重要的恐怕还是,希望能给我境添点生趣。

婉如和延宗也尽可能地多回家来。

我的小猫憨态可掬,偎依在我的身旁。

她们不懂哲学,分不清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

人视我为异类,她们视我为好友,从来没有表态,要同我划清界限。

所有这一些极其平常的琐事,都给我带来了无量的安慰。

窗外尽管千里冰封,室内却是暖气融融。

我觉得,在世态炎凉中,还有不炎凉者在。

这一点暖气支撑着我,走过了人生最艰难的一段路,没有堕入深涧,一直到今天。

我感觉到悲,又感觉到欢。

到了今天,天运转动,否极泰来,不知怎么一来,我一下子成为“极可接触者”,到处听到的是美好的言词,到处见到的是和悦的笑容。

我从内心里感激我这些新老朋友,他们绝对是真诚的。

他们鼓励了我,他们启发了我。

然而,一回到家里,虽然德华还在,延宗还在,可我的老祖到哪里去了呢?我的婉如到哪里去了呢?还有我的虎子和咪咪一世到哪里去了呢?世界虽照样朗朗,阳光虽照样明媚,我却感觉异样的寂寞与凄凉。

我感觉到欢,不感觉到悲。

我年届耄耋,前面的路有限了。

几年前,我写过一篇短文,叫《老猫》,意思很简明,我一生有个特点:不愿意麻烦人。

了解我的人都承认。

难道到了人生最后一段路上我就要改变这个特点吗?不,不,不想改变。

我真想学一学老猫,到了大限来临时,钻到一个幽暗的角落里,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人世。

这话又扯远了。

我并不认为眼前就有制定行动计划的必要。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我的健康情况也允许我去做。

有一位青年朋友说我忘记了自己的年龄。

这话极有道理。

可我并没有全忘。

有一个问题我还想弄弄清楚哩。

按说我早已到了“悲欢离合总无情”的年龄,应该超脱一点了。

然而在离开这个世界以前,我还有一件心事:我想弄清楚,什么叫“悲”?什么又叫“欢”?是我成为“不可接触者”时悲呢?还是成为“极可接触者”时欢?如果没有老祖和婉如的逝世,这问题本来是一清二白的,现在却是悲欢难以分辨了。

我想得到答复。

我走上了每天必登临几次的小山,我问苍松,苍松不语;我问翠柏,翠柏不答。

我问三十多年来亲眼目睹我这些悲欢离合的二月兰,它也沉默不语,兀自万朵怒放,笑对春风,紫气直冲霄汉。

1993年6月11日写完

季羡林在写《二月兰》时表达了怎样的思想感情?

季羡林在写《二月兰》之前他的女儿季婉如因为肠癌去世了,老先生十分悲伤,望着窗外那似曾相识的二月兰心中难免会涌现出"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触,在不久后《二月兰》就"出世"了,老先生对女儿逝去的悲痛在《二月兰》得到了体现,后文的"悲欢难分"是体现了作者当自己由文革时期的"不可接触者",转变成了之后的"最可接触者"本应该高兴,但是文革时期家人健在,始终不离不弃的倍着"自己",文革过后婶婶(文中的老祖)猫咪和女儿(文中的婉如)的先后离去又使作者的心情悲痛,这时作者心理的矛盾和悲痛在一句"悲欢难分"中得到了彻底的体现,所以一个本来时分简单的问题,随着亲人的逝世而在老先生的心中变得复杂了起来。 Du Changmin.

赞助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