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傻
我一直认为,老人和孩子是傻的。
今年暑假回家,小堂妹已经满了两岁,去年还蹒跚学步的她现在能蹦蹦跳跳地跑来跑去了。她见到我慌张的躲在婶婶身后,大半年没见的缘故,她有点怕生。数天之后,我和她渐渐熟了起来。
有一天,我见她津津有味地看着家里的母鸡啄食地里的沙石,她手里握着一片小面包,我笑嘻嘻地蹲在她旁边,她冲我笑了笑,然后松了手里的面包,指着母鸡,咯咯咯地笑出来声。小孩的动作完全没有预见性,我迅速伸手过去接也没有接住。
妹妹狂笑我接空的样子,脸上露出好几个深浅不一的酒窝。
我笑妹妹傻,小孩的傻都带着天真无邪的童真,我是喜欢的。
我在好又多遇到了这样一个老爷爷,他的样子我深以为傻。
我没有仔细看他长什么样子,因为老人都长一张邹巴巴的脸,发白稀疏的头发,伛偻着身子。他带着老花镜,比我高。手机柜台的帅小伙笑脸相迎,看上去年龄跟我相仿,依据我的要求给我介绍了几款手机。在介绍手机的时候他手脚并用,我也很专注的听着他讲。老人一声不吭的站在我旁边看着我手里的那款手机。
“我想看看手机的详细参数。”我假装很专业的样子。
“稍等”他伸手摸出裤袋里的手机,认真地翻起来屏幕来。
柜台一下子安静了,老爷爷看着我手里的手机问我:“这个手机可不可以照相?”我点点头说:“恩,可以。”
“可以照相可以打电话”老人很不可思议的端详着我手里的智能手机。我把手机伸手递给了他看,他把手机拿得很远,认真的操作起来。我看他按了拨号键盘,随之耳边就传来不断的嘟嘟嘟的按键声。
帅小伙滑动着手机屏幕,我仔细地看着详细参数。我细想着手机的运行内存够不够老爸用。我转头凝思,看老爷爷仍然认真的按着一串阿拉伯数字。我小声嘀咕着,应该够用。老爷爷见我们没有说话,慢悠悠地问我:“这种手机好不好用啊?”
我点点头,三星的好用啊。他前后反复的看着手机外壳,若有所思地重复着:“三星的好用,可以照相,好用,好用,三星的……”
我听后笑了起来,没有嘲讽只有关爱。
老人的傻态,带着返老还童的单纯,我亦喜欢。
所以,在我眼里,只有老人和孩子是傻的,而这次,我发现有一个人也很傻,只是这种傻跟老人和孩子的不同,老人和孩子的是激起我们的保护欲,而这个人的傻,却让我感到很温暖。
国庆节即将来临,我没有什么打算,因为之前答应过母亲带她过广州玩,所以我提前帮母亲还有弟弟买好了来广州的火车票。十月一日下午我站在出口等待母亲和弟弟的到来。我们的眼神在人群中相撞的那一刻,母亲笑容满面。
因母亲对古建筑情有独钟,我所知岭南印象园有好长一排老街区。站在岭南印象园的门口,母亲新奇地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起来,她布满血丝的眼里流光溢彩。因里面的一些玩耍的项目要额外收取费用,母亲为了省钱,千拦万阻不让我去买游玩的套票,但是考虑到母亲忙活了大半辈子,我毫不犹豫花了几十块钱。
上了漂流船,母亲时而用手摸摸船身时而捏捏船板,憨态可掬。母亲坐在船上,笑容没有停止过。
母亲本来就喜欢笑,常常笑得合不容嘴。母亲也常常发呆,目光大都是呆滞的,可这一次,她整个人一直处于一种很幸福的状态。我见过我刚度完蜜月的小姨,她也有过那样的表情,只是那时候少不更事的我并不知道那是一个女人幸福的表情。
我和弟弟坐在秋千上,我累了,倚靠着树藤闭着眼睛静静地荡着秋千,弟弟在一边抠着鼻孔。母亲坐在我们对面的石凳上静静地微笑着看着我们。
我见母亲似乎也想荡秋千,便召唤她过来,我和弟弟忙腾开空间让她坐我们中间,我和弟弟使劲用腿蹬着地面,秋千缓缓的荡起来,母亲笑出了声音,连连说:“不坐了不坐了,不好意思。”于是她便心满意足地坐回石凳上。
“快给妈妈拍照,她在傻笑”弟弟激动地推我的手臂。
我睁开眼。
树底下,阳光洒下斑驳的树影,和母亲黝黑的皮肤一样发亮的地方,还有她那幸福的目光。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或者哪里都没有看,只是微张着嘴,露出牙齿,呆呆的笑着。
我呆住了,全然忘了拍照这回事,我在细细打量母亲这种匪夷所思的状态,跟想着开心的事情傻笑不一样,那种像感情完全放空又像感情饱满等待释放的状态,那种因精神上的幸福感牵动她身体每个细胞焕发神采,她的感情里注入了对一花一草的爱,这个爱确是由幸福感唤起的。
“傻笑”二字是弟弟说的,试想一个衣着朴素的妇女,愣着呆望某个地方笑,样子着实很傻,但看往她心里去,就知道她那是知足的傻福。
“咔嚓”,母亲回过神正好看着镜头,还是那个傻傻的笑容,却没有那种放空的状态了,我没有捕捉到那美妙的瞬间,但我记忆的相框里永远装裱着母亲如蒙娜丽莎一般迷人而幸福的笑容。
母亲的傻态,瞥见满足的幸福感,简简单单,对子女深沉的爱,我既感动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