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车囧事

七夕前一个酷热的午后时光，在氤氲的咖啡香气缭绕中，我又一次沉浸在《伍尔夫传》里。正当我看得出神入迷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我下意识地看看钟，“哦，女儿回来了！”我心里念叨着。

女儿从今天开始上辅导班，为了锻炼她的自理能力，同时也减减她那一身“婴儿肥”，我给她办了个公交自行车卡，我只负责开车送她，让她自己骑自行车回来。按时回来了，说明还是挺顺利的，我心里窃喜：又可以解放出我的一点时间了！唉，一放假，因为操心她的衣食住行，我原定的阅读写作计划全被打乱了。没办法，为人母嘛，孩子当然就是第一位的啦，自己的兴趣爱好统统靠边站吧！

我赶紧调整好面部表情，边用尽量温柔的声音喊着：“来了！”边满面春风地去开门。只见胖妞妞热得像个水兔子似的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满脸通红，正歪着头用太阳帽扇风。我边察言观色，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宝贝，怎么样？骑车子顺利吗？”

她迅速地闪进开着空调的房间，边放书包边自言自语：“还是家里凉快，热死我了！”看着她的狼狈样，我强忍着笑不敢出声。我又询问了一次，她喝完一气冷饮后，才激动地大声说：“我这一路可以用一个成语来形容，那就是‘惊心动魄’！”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她这两年出门都是坐车来回，自行车可能都快不会骑了。假期里整天在家宅着，一天到晚在空调房间里不出来。让她跟我每天下午去跳跳操，她死活不肯；跟她老爸去暴走，她也不理不睬。这样下去身体不就垮了！

我和她爸正一筹莫展时，辅导班开始了。我们灵机一动，想了这么个招，目的是想逼着她锻炼一下身体。还得美其名曰：“锻炼你的自理能力，你都多大了？”她想反对，但也没办法，又不会自己开车。只好不情愿地妥协了！当时我和她爸背着她不怀好意地挤眉弄眼了一下，以庆祝我们的胜利。

我故作淡定地说：“至于吗？你这么棒，又不是不会骑车子，这点事算什么？”给她戴戴高帽，让她飘一飘。她叹了口气说：“谁知道这公交自行车车把像个活人脑子，这么难掌控。车座子又这么高，过马路车又这么多……”

我耐心地听着她的抱怨，心想：“小祖宗，只要你不让我去接你，说到明天我都愿意听。”趁她自怨自艾地唠叨时，我悄悄地走进书房，捧起了《伍尔夫传》……

正当我刚进入书中意境时，她那张胖嘟嘟的脸蛋又凑近了我的眼前，一脸神秘地说：“老妈，你知道哪天是七夕吗？”我的视线舍不得离开书本，就心不在焉地说了句：“我费那心干嘛？我又不是小女孩！”她却一脸认真地说：“我去查一查，然后对老爸旁征博引一下，让他请你吃饭。老了也得浪漫浪漫。”她那可爱样把我逗乐了，我笑了起来：“大小姐，那不叫‘旁征博引’，应该是‘旁敲侧击’，亏得你还是个徐州一中的高材生。是你自己想解解馋吧！”我为了她减肥，每天顿顿几乎都是素食，她抗议了几次，都以无效而告终。现在终于撑不住了！

她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可怜巴巴地说：“让老爸请咱吃一顿大餐吧！”没等我回话，就跑到挂历旁看了起来，七夕正好是周六，她老爸也休息。她长长地出了口气，巴咂着嘴，屁颠屁颠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可安静下来了！我刚想舒口气，谁知她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在那里喊了起来：“妈妈，你说自行车就那么一放，难道不被人给偷走吗？”“什么？一放？”我心里喊道：“完蛋了，光告诉她借车的流程，忘告诉她还车的流程了！”

我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声音，叫到：“你没有用卡还车吗？”“什么，还得用卡还车？你又没告诉我……”没等她说完，我就强词夺理吼道：“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我说？你用卡借，当然得用卡还了。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你还是个高中生，连这么简单的生活常识都不知道……”

这下可戳着马蜂窝了！她也不等我说完吼了起来：“谁叫你不给我说清楚的，我又从没骑过公共自行车。这么热的天，人家家长都去接，你不接就算了，明明是你自己的责任还怪我，真不讲理！”眼看着她的眼泪要流下来了，我知道了自己的理屈。

就赶紧打掉牙往肚里咽，转移注意力说：“好了，咱别吵了！赶紧想想弥补的办法吧！你把车子放在哪里了？咱赶紧去找找，看看丢了没有？能找到，重新还就没事了！”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小声问了一句：“那要找不到呢？”“那就赔钱呗！”我垂头丧气地说。心里直骂自己：真是省小事，惹大麻烦！怎么这么马大哈！也别怪孩子了，有其母必有其女，遗传！

我们娘俩暂时休战，急急忙忙下了楼，跌跌撞撞地朝还车处一溜小跑，惹得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我们。平时非常注意走姿的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来到还车点，我们手忙脚乱地像两个窃贼一样，各从两边逐一“扫荡”每辆自行车。

一开始，我对每一辆自行车都恶狠狠地想拽下了，但每一个都顽固地一动不动。渐渐地，我累得泄了气，女儿在那边也是同样的表情。眼开着我俩越来越近了！正当我们接近绝望时，我下意识随手拉的一辆自行车被拽了出来，我们娘俩高兴地叫了起来，幸亏这车还没被别人骑走。

我赶紧取出车卡，重新还车。“对不起，现在没车。”“咦，怎么这么回答？”我又重新还了一次，还是同样的回答。我们刚刚掉进肚里的心又被悬了起来。“经过了这么长时间，难道卡里的钱被扣完了，无法还车了。”我又急忙在旁边有车的地方用卡借车，试试卡是否还管用。

“对不起，您的卡暂时无法使用。”“钱真被扣完了！”我若有所思地拿回卡，对女儿说：“没办法还了，卡里没钱了！等明天充了钱再还吧！”我娘俩边回家边疑虑重重地交流，我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卡里没钱了，就不能还车了？这车子要再丢了，就不会怪我们了吧！”

女儿说：“干脆明天你去挂失算了！就说卡丢了。”我严肃地说：“那可不行！这是你爸爸单位集体办的公交卡，这么不诚信，如果被查出来，会给他的单位带来不好的影响的。我们宁愿赔辆车子，也不能说假话。要勇于为自己的过失承担责任。”我又一次恋恋不舍地看了那眼没还上的自行车，就像和位亲密的朋友永别一样难舍难分。我深知，明天一早它一定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们娘俩无可奈何地回到家里，她老爸已经酒气熏天地回来了。开了门，看到我们的狼狈样，就逗我们道：“怎么啦？娘俩哭丧着脸，谁欺负你们了？”我们都理亏地不吱声。女儿则像老鼠一样窜进了她的房间，真正地悄声无息了。

把碉堡留给我炸了！我一边在心里想着措词，一边一改往日他喝酒过后凶神恶煞的形象，矫揉造作地温柔道：“你怎么又喝这么多酒？喝茶了没有？我早就给你泡好了！”呸，鸡皮疙瘩掉一地！他有点不相信似的受宠若惊到：“没办法，工作上的事……”

这时候谁有闲心听你说工作！没等他说完，我就竹筒里倒豆子把自行车的事一股脑告诉了他，因为是他的卡，麻烦还得他去解决，瞒不了的事。说完后，我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离他远远的，以防他急了一脚踹到我。我心里舒服极了！终于把烫手的山芋甩出去了，要打要骂随你便，反正这件事我不再过问了。

我一边狼吞虎咽着水果，一边用眼角偷偷瞄他的反应，心里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只见他张着嘴，红着脸，不知是气的，还是喝酒所致，几次欲言又止。到底是男子汉大丈夫，淡定！一会子都没有动静，他泰然自若地端着茶杯，好像在想着什么，可能回味起了我今天反常温柔的动机了。

我又沉不住气了，故意清清嗓子，翻着白眼问道：“怎么办？”他牛饮似的喝了一气茶，估计是强压压火的。喝完叫到：“你说怎么办？先赶紧把那辆没还的车子扛回家。把损失降到最低点，笨蛋！我叫你能愁死，整天干马大哈的事！”

对呀，我怎么刚才没想到这一点呢？在房间里沉寂了一会的女儿，这时又生龙活虎地跑了出来。我们一家三口又像中彩似的跑向还车处，好在这时天已经黑了，几乎没人看到我们的滑稽相。

我直奔那辆车的位置而去，揣着狂跳的心，一拉，车子竟出来了！我和女儿又大叫了起来，把她爸爸吓一跳。我悬着的心又一次落了下来，感到真是庆幸！女儿直说是因为她的人品好，才这么幸运的。我心想：你拉倒吧，没把我们两个老家伙害死！现在的孩子，生活自理能力太差了，更得加强锻炼！

她老爸呼哧呼哧地把自行车扛到四楼，并把它尊贵地请进了客厅。我们以前自己家的自行车从没有这样的待遇。她爸爸一边喘粗气，一边得意地给女儿炫耀道：“这样咱就可以少赔点了。怎么样，还是你老爸聪明吧？”

女儿用崇拜的眼神仰望着她爹，像小鸡啄米一样直点头。我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又开始推卸责任起来：“这自行车管理得也太有漏洞了！卡里没钱就还不上了，那这样自行车得被偷走多少呀！怎么能这样管理？我明天得好好给他们提提意见。”

孩他爹猛然想起了什么，急急问道：“在一个位置不能还，你有没有换个位置再还车？”我好奇地问：“干嘛换位置？”她爹仰天长叹了一声，终于吼道：“我的天！那个位置可能出了故障，你为什么不换个位置再试试？”

“啊，还会出故障，我以前还车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你才骑几次自行车？我还的时候就碰过好几次这样的事，再换个位置就能还了。我的天，还得再把车子扛下去……”

看着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了，我吓得赶紧又躲开他，声音降了八度说：“我怎么知道还会有这样的事？你刚才在下边时为什么不早说？吼什么吼？”他摇了摇头，摆摆手说：“我都叫你们给气晕了！算了，走，赶紧把车再送回去。”女儿像老鼠一样又溜进了自己的房间。只好我再陪他去了，让他自己去还，不把我给吃了！我无精打采地打着呵欠说：“好吧！”

于是乎，这个可怜的男人又带着浓浓的酒意晕头撞脑地呼哧呼哧把车子扛了下去。这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大街上只有着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我耷拉个脑袋跟在他的后面，懒得说一句话。到了还车处，重新换了一个位置，还是还不上。

我心想：“嗷，看你还能不？自以为是，车子还得自己扛上去，呵呵，活该倒霉！”但这话哪能说出口，我装作发现新大陆似的说：“哎哟！怎么还是还不上呢！该不会这个位置也出故障了吧？”谁知这个木瓜没听出我的言外之意，竟赞同着说：“对，很有可能。再换个位置试试。”

我心里冷笑着：“你换吧！全换一遍你就死心了，我奉陪到底。反正车子还得你自己扛！”我像看杂技表演一样，欣赏着他的一举一动，感到很过瘾！他把车子推到离我较远的一排去还了，可能怕还不上我会数落他。

正当我想再看他的好戏时，他大叫了一声：“好，还上了！”我不相信地跑过去，死劲拽一下车子，真得还上了。顿时我高兴地跳了起来，刚才一阵鸡肚小肠的坏点子全跑光了。真心地竖着大拇指对老公说：“还是你厉害！”这夸奖让他飘飘然地炫耀道：“那是，你离开我是不行的。就你那二百五的脑子！”我气得抬起手要打他，他转身就跑，我在后面边追边骂，不过感觉很温馨！

其实生活中早晚出点囧事，也不错！可以调节一下单调刻板的生活节奏，活跃一下家庭气氛，带来意想不到的趣味。不过要是经常有，那就惨了！这都到夜里十一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