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曾经的婆婆，永远的母亲

婆婆小时候家里很穷，但那是个高产孩子的年代，她在姐妹中间排行老五，母亲在生下第六个女孩的时候，把她送给了结婚几年却一直没有生育的姨妈，她八岁时姨妈有了自己的三个孩子，她便做了有六个儿子的公公家的童养媳妇。这段历史可能给婆婆留下了太多的感触，她给我讲了好多遍，但没有一丝怨言，每次我都听得津津有味。在那段历史里最让婆婆骄傲的是，她培育出了一个出人头地的儿子，更令她骄傲的是，儿子还为她领回了一个城里姑娘做儿媳妇。

每次去乡下看望婆婆，我都享受到了最高的礼遇。在乡下，人们待客的最高礼节就是宰鸡，每次去乡下婆婆总是挑出最肥的母鸡宰了炖给我吃，还翻出她结婚时只盖过一两次的被子让我盖。也常常因为我突然袭击式的光临，窘得婆婆手忙脚乱地打扫房子，最后弄得满屋子尘土飞扬。每次看见我们吃饱喝足了，她的脸笑得就象绽放得正旺盛的菊花，并拱着手站在大门外面，只要看见有人从门口过路，她就忙不迭地宣传她儿媳妇下乡来看她的这一喜讯。

儿子小时候一直由婆婆带着住在乡下，1999年公公因患癌症去世后，我们将婆婆连同儿子一起接到了城里。开始婆婆说啥也不肯进城，她是舍不得离开她用血汗建起的一房一瓦，还有她一口一口象喂养自己的孩子一样喂养大的猪羊狗鸡，这些在我们看来是不屑一顾的，但在婆婆的心中就像她的孩子一样宝贵。最后以我儿子需要她来接送上学为由，才劝动了她。

那时我的婚姻已经裂缝，而且口子越来越大。但我一直努力地瞒着婆婆。终究有一天，细心的婆婆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于是表现得更加关心体贴我，让我真正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簇式的生活。我知道她想用她真诚纯朴的爱来缝补我和先生感情的裂缝，但善良的婆婆哪里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回头岸。

我几次发现婆婆避开我偷偷地将她儿子堵在厨房、卧室或者卫生间里，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求先生给我道歉，甚至还以死逼先生和我重归于好。不忍心看着这位慈祥的母亲如此不明真相地受折磨，考虑再三后我还是把她儿子与一个小他二十岁的女孩子相好的事告诉了婆婆，并请求婆婆接受那女孩子做她的儿媳妇，我选择退出。婆婆听了表现出极度的愤怒，反复责备我，你傻啊！为什么要把自己亲手创造的一切拱手让给这些贱人？我知道婆婆对我的爱甚过了对她儿子。当然，婆婆也很爱自己的儿子的，那天她神情凝重地给我讲了她年轻时的婚姻状况，她说她曾经的经历和我一样甚至比我更糟糕。最后她哭了，她告诉我，她挺过来了。我明白，婆婆隐忍内心的疼痛揭开曾流过脓淌过血的伤疤，这是一位母亲最后的垦求和希冀，她希望我能包容、原谅她儿子对我的不忠。为了维系婆婆完整的快乐，我第一次说谎答应了婆婆，承诺自己一定和先生重归于好而骗了这位可亲可敬的好母亲。其实她哪里知道先生早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和那个女孩子出双入对地过起了夫妻生活，我已视而不见了，我们哪里还有未来？我的随口承诺只是想给她更多的快乐，并不真正想夺回或者维护一个不再有爱的家。

终究纸里是包不住火的，我们瞒着婆婆办了离婚证将近一年的时候，婆婆终于知道了全部真相。面对这位慈母，面对她满眼堆积的忧郁和失望，我哭着劝婆婆留下来，我说，有您在，有我在，还有您的孙子在，这个家仍然是个温暖的家呀！婆婆叹气说：“如果自己的儿子死了，我留下来还能说得过去，可……，你让我的老脸往哪放？傻孩子，别老是自己亏自己了，还是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说这话时，她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泪人儿，我深深地体会到，此时从婆婆眼里流出来的，那不仅仅是泪，它更是血，它凝聚着一位母亲无私而伟大的爱。

如今，婆婆又回到了乡下，一个人吃住着，我儿子每次看望他奶奶回来时，总带来婆婆专门给我做的好吃的。我从内心深处愧疚、感谢这位无私的慈母，因此也常常一个人黯然泪下。

我曾经的婆婆，我永远的母亲，我祝您永远安康！

文/贠爱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