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舍得让父母老去
总喜欢在吃完饭后,一家人坐在一块儿看《钱塘老娘舅》,里面的故事总是很纷扰,百态人生尽在那一台苦口婆心,总是很腹黑的从那场场撕心裂肺地争吵,哭天抢地的丑态,从那些平凡的不幸中,汲取我对自己幸福生活的感恩。
然而,今天--
这不是一个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故事,而是一场亲欲养而子何在的事故!一个八十五岁的老人,一个卧病哑口的老伴,六个争扰不休的儿女,然后,是拷问人心的赡老无依。那四面寒窗不蔽的棚,那酸臭苦身难耐的屋,那凌乱肮脏无空的地,那漂锈死水狰狞的锅,那三冬九暑漫漫的两年,还有那佝偻相伴圆了与子携老换不来承欢膝下的两个可怜老人。
向是多愁的人,向是苦感的人,却真真心痛的无可复加。我爱我的爷爷奶奶,很爱,很爱。犹记得斜晖清平中,灰蒙青石板,拄杖而坐的老人静静,爷爷走的早,小时候仅有的阴霾记忆,除了他病榻苦卧、老态龙钟的沧桑模样,便只有这一砖一瓦几米斜阳下的朦胧。总有一个老人,等在你放学回家的路上,安静的像低到尘埃的空气,温柔而平稳的裹着美好。等到他走了不见了,等到你忘却他于时光了,等到某年某月某日拨动那根思念的弦,悠扬的不止是一曲离音怀湎,而是轻旋空气成风扬起,掠眼的尘埃蒙了眼,和着别人的伤痛与悔恨,酸涩的涌出,眯眯眼,皱皱眉,然后哭着脸不语进沙子的傻话。
始终,从始至终,都不懂得,是如何铁石心肠的人,能安卧在自己那坚硬的壁垒中,听任年迈的父母在矮棚陋帐破纸歪砖中冬寒夏暑,又是如何本着眼不见为净的阿贵,空遗着三层小楼新房荡荡的落网成殇。
人事媚态,俗世百态,私心丑态,我是见识到了如此猖獗,今日。
忘不掉那个大腿比我手腕都细的老奶奶,当摄像头聚焦在那个干柴近乎枯骨时,我心痛呐,血淋淋的痛。我一个隔着冰冷的电视屏幕,隔着万家灯火山路迢迢的旁人尚且如此,你们这些所谓的亲人,又怎生能无动于衷!
在老娘舅的调解下,两位老人终于住进了大儿子的家,在层层积木中,叠叠木材下终于挪出了一个安身之地,我心犹不忍,老人却颤抖着说好。他们的心愿如此简单,可比鸿毛还轻的想望,却等了两年,盼了两年。心思沉绵了,你们如何舍得伤害这样的老人,这是父母啊父母,给了爱给了年华,却被还了破屋茅檐被还了冷脸恶语。
更讽刺无声,更愕然愀然,更泪落心残的是老奶奶的离去,这个老人,终于熬不住了,她抵过了缠绵不休的病榻折磨,抵过了风吹雨霜日火星辰的七百三十个日子,抵过了养儿无心养女不济的决绝失望,只秉着住进那个大屋的念,老伴能晚岁安宁的念,呼吸着秽浊与冷清。而当一切尘埃落定,便终于安心阖目袖手离别。
更可笑的是那个媳妇儿,她说老太太死了好多次,连寿衣都穿上了却又活了过来,愚人呐愚人!心愿未了,那得瞑目,心痛作祟,怎堪安去。叨扰了这苍老的灵魂,羁绊着这萧瑟的晚年,挣扎着去与不去的留恋,只因儿女不孝?只因儿女不孝!只因儿女不孝……
后来的故事,还很坎坷,但原谅我难堪不表了。老娘舅只有一个,雷同的故事却在相似的山峦起伏,一样的痛一样的苦一样的无奈,一样的--无能,为力。而我能守护的,只有我的亲人。
我们总盼望着长大,那充斥着浪漫莲开的自由无拘,那心倾着海阔天空的浪迹流离,那足裹着希冀梦想的打马青春,一步步的蹒跚、摇步、小跑、翻滚、疾奔,浪花一串串,涟漪一晕晕,只是,莫忘了回头看看,那陪我们一起蹒跚过的亲人,不知何时,缓下了脚步,不知何地,只剩下目光。
我们长大了,他们,便老了!这是最不忍萃读的时光的结局,正值最好的年华,我们邂逅所爱相逢有时,乌发丹颜红唇浸润韶华:他们却执着牵挂想念时时,星星愁眉粗指轻抚霜风。是不是,所以的美好都注定要相继着铺张人生的华彩,由不得我驻足追念,那诸许的日光倾城细雨斜郭便一闪而过了。
我总不愿承认,父母正在老去。母亲学会了叹息,叹息着说老了,我笑着反驳她,真的,她才四十四好不好!怎么会嫌自己老呢?却发现,超负的生活碌碌的人生,早便辱尽了当年明月,彼岸凉风。在看老娘舅的时候,那群子女争闹纷纷时,会不自觉的把余光瞟向父母,端是再爱父母,也不免担心他们感忧晚年。爸爸妈妈,我不求什么,我的心很小,容下了你们的幸福便饱和了。
我不要华裳美屋,但求合家欢乐;我不要功名显达,但求平安健康,倘若居高自远轰轰烈烈夜阑灯火的代价是离别,那再多红尘作伴浪迹天涯的不羁都是屁话,只求你念我时,我在,你忧我时,我安。
谨以此文为誓,以诸位看客为证,此生之年,执念余生,愿为父母谋福祉求其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