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如织，只因想您

父亲，想您。

想您的日子回望时光深处；想您的日子目光总在老宅搜寻。

想您的日子会平静的微笑，想您的日子也会悲泪涟涟……

所谓往事连接着您与老宅……

【1】

清晨，倾城的日光，以它亮丽的光芒，刺目而热烈地唤醒我。

拉开窗帘，湛蓝的天空是大朵大朵的云彩，小鸟就在窗外飞来飞去，阳光因昨天的雨露更加的明媚灿烂。

一片绿意葱茏的树木如浴后的少女婷婷玉立，清新而柔静。

此刻，心在阵阵的惬意美好间，滑向了遥远……

人总是会想念儿时的无忧无虑自由自在，那一段如小鸟在清朗的天空翱翔，鱼儿在欢快的河流游乐，最难忘的时光总会因某种思绪前来。

因爱，点亮过的梦想，绿意葱茏的时光，晶莹剔透的纯情，阳光明媚的温润，月色幽幽的静寂，微风轻拂的惬意，细雨蒙蒙的柔美，那时，因您，一切都是那么的祥瑞，那么的欢快，那么的静雅，那么悠然自得，不曾想在正月十五那个烟花绚烂的夜晚，只留下您凄然无助而渐行渐远的身影。

……

我在岁月的枝头，静静地微笑，越来越浓的思绪，被时光消瘦的往事，越来越清晰。也许那笑意还在树枝头摇曳，在我的心间，在我的梦里，只因我轻轻地将所有的美好和幸福安放在流经的路上，让风轻轻地披挂在树梢。

时常的回望，那棵老榆的影子，或在雪中裸露，或在轻风间飘落着榆钱，或是葱葱郁郁地站立，站成永远骄傲的姿态，一如您的身影。

不远不近，或在眼前，或在天边，拉近的是思念，遗忘的是光阴，我一直在前行，却找不到曾经的路，也许曾经只是一梦……

消失在时光深处祖母的老屋，早没有了踪影，可那记忆就是清晰，犹如昨天还在老屋的门前蹦跳。

那口水井，也被掩埋，井底的水是否还在诉说，曾经爬在井口倒映的影儿，都在何处奔忙？做了谁的红颜？伴着谁的柔弱？

井旁边的碾子，碾碎了多少渴望，碾磨了多少温泽，奶奶手里的锣摇啊摇，摇去了岁月的艰辛，摇滤出生活的丰润，日头就在她的手心里甜美，谁家的妮会这样的幸运？

那几头牛老得再也拉不动犁，晒晒太阳，哞哞几声，倒磨着嘴里的干草，等待着主人的差迁。可怜的主人哟，舍不得又能如何？它本就是耗尽了气力，再变成人类餐桌上的佳肴。人类贪婪的眼眸就如天葬时秃鹫的鹰眼贼亮贼亮，盯着人类死亡后的骸骨。其实，那是天堂的光芒。

那辆大木轮的老牛车，吱吱的声音一直回响，那是大姑出嫁时祖母的唠叨。一头牛拉着笨重的牛车和牛车里羞答答的新娘，慢慢腾腾地碾过黄土汹涌的小道，扬起的尘埃里唱着悠远的歌，那歌时而欢快时而凄凉，如姑娘忐忑不安满满溢流的心事。

祖母走了，井没了，碾子也不知何时去了何处，那辆老牛车只剩下一只轱辘在一个拐角懒散地随风雨凄然。

父亲建筑的新房，在故乡矗立。

故乡，依然在太阳和月亮间行走，似乎还是从前的模样，只是那新房在天长地久阳光的烘烤间变得颓废斑驳，又被风尘覆盖了曾经的色彩，陌生的找不到一顶点儿笑容，再也没有人欢迎我的到来。

故乡的枣树，依旧开着甜甜的花，结着红红的枣，却再也不见祖母期待的眼神，还有父亲举起棍棒敲打的声响……我不敢走近枣树，怕惊扰了坐在树下乘凉的祖父祖母和父亲，还有与他们一起走了的亲人。

我想捧上一杯茶，可那些亲切的身影笑着摆摆手，如摇落的枣一样，离开了树梢，只留下一张张灿笑的面容。

我的泪就如清明的雨丝，飘在故乡的上空，寻找着曾经相伴的快乐。

父亲走时叮咛，时常回来，给枣树浇点水，那一窝燕子，还会回来，洒点粮食在院里……

如今只觉得思念太长太重，回家的路也变得异常的遥远，因没有人再愉快地迎接我的到来。

我害怕老宅的寂寥，不敢打开紧锁的院门，不敢看父亲的遗像深情注视……

父亲走后，杏花依旧开了，梨花也如期开得雪白洁柔，枣花快开了，我错过了这一个又一个花开时甜蜜的日子，只是那份甜润里有太多的酸涩。

亲爱的父亲，想您，只是不敢走近，怕您的笑脸会从开着花的树枝头消失……我又怎能笑着在花香里沉醉。

每一个花开的日子，我在心底静静地播放有您时的印象，泪水漫流的心扉，端祥一棵枣甜润过的岁月。

岁月如您在时一样，祥瑞。母亲的笑容里藏着忧伤、寂寞，还是那样的坚韧。

我们如您在时一样，牵手向前。

所谓的天堂就在心间，您其实根本就走不出我的心房，就在我的祝福里悠然。

起风了，浓云在天际飘游，那朵云里会有雨迹点点，但您的笑脸一直在云端浮沉。

去您想去的地方，遥远，再是遥远，也如天边离不开眼眸的云朵，总是在心头飘渺。

灵魂究竟能否看到心的颤动，能否透视心的洁净，能否找到亲情的味道。我不知道，我只能自语，我只能抚摸自己疼痛的胸口。

我一遍又一遍在老屋的四处搜寻，寻找您深情凝望的温馨，但我只在斑驳的墙壁看到一幅璀璨的红梅，每一笔都是您挥舞的手臂。

您的字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可您就是没有写一幅给我，那幅对联竟是最后的记忆，原来梦想是要早点实现的，不然，就永远只是梦想。

正因为您的梦，我就一直有一个梦想，不曾想它只是一个永远的梦。

遗憾，也会心痛，但已是无法弥补。

您就这样走完了一生。您曾经对我说过，您只能活七十岁，我不信，不知您说时是否认真，是否当真，您真的刚过七十岁的生日就走了。

那个生日，我们请人给您理发，我为您最后一次洗脚，现在才知道最后一次意味着什么，那是永远。

想您时，总有说不完的话，总有写不完的思念，总有禁不住的泪，可一切如风一样远航……

【2】

清晨。躺在床上，只听鸟鸣，只看窗外。

城市的鸟鸣，疏淡而悠远，但还是惊醒了我的梦，刹那间有点点滴滴的惊喜，不想如今城市的清晨也有鸟鸣，仿若在家乡，天亮丽起来时，总是稠密的叽叽喳喳的鸟鸣，将人们从睡梦中唤醒，让慵懒的思绪在一片悠扬清脆的鸣叫声里焕发起飞扬的色彩。

可是这般动听美妙的曲调，勾起的是一些忧伤的往事……

父亲喜欢安静，或是因他睡眠差的缘故，他特别不喜欢清晨那些让人心烦的叽叽喳喳的吵闹，或是因为他不能行走，囚禁在床上，对于小鸟的自由，飞翔的快乐，嬉戏枝头的美好心生妒嫉，抑或因小鸟而生的寂寞烦躁，令他实在不愿听小鸟们早早便没完没了的叽叽咕咕。

小妹回去，他让小妹爬上梯子将屋沿下小鸟的窝用泥巴堵上，外孙去看他，他也让他堵小鸟的窝。我好心痛，父亲健康时从没有憎恨过小鸟，老宅一直是在一片鸟语声里喜笑颜开。如今父亲一点也不怜悯那些被堵在窝里还不会飞翔无助的小鸟，还有瞬间失去家园的鸟儿。

其实，理解这都是疾病将父亲折磨得焦躁不安，整天与床相伴，又不能睡得香甜的缘故。就如父亲病后一直是看无声电视，突然间如一个废人似的不能动，心在悲鸣，那还愿意再被任何的声音惊扰。再是悠扬的乐曲之于他都是噪音，心在悲哀里沉沦到了海底……

一天，父亲坐着轮椅在院中，我也在院落仰望着淡蓝的天空，母亲在院地里拾掇她的菜，小鸟在枝头自由自在地鸣唱，百合花艳丽而妖娆，此刻是如此的美妙，如此的惬意，如此的祥静，如此的温馨，只想时光能停留。

父亲却说：强强没有找准，还有那么多鸟窝没堵上。我看了一眼凄婉伤感的父亲，悠悠的说：万物是相互依存的，这院里小鸟要是没了，树上或是菜上的虫子就会多起来。再说你堵这儿它在那儿还得建一个窝，它总得有家。动物和人一样，它们也在为生存而奋斗和忙碌。假如自然灾害毁了我们的家园，我们也得坚强地再建美好的家园，我们不可能从此沉沦，风餐露宿，自暴自弃，迷失在灾难带来的毁灭性的打击中一厥不振吧。生病谁都不愿，可谁都躲避不了，与其凄凄怨怨，悲悲切切，还不如愉快地面对，将有限的生命焕发着无限的欢快和喜悦的色彩好好珍惜。不管咱样，您现在还能在轮椅里享受阳光，还能在大自然徜徉，还能思考，不要总是烦躁不安，要让心静下来，心静自然神安，您也自然就能在平静中睡着……

从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有让我们堵鸟窝，小鸟的鸣叫依旧清脆悦耳，依旧欢快而忙碌，依旧是精灵秀的充满活力。因着小鸟家才有了家的温馨和热闹的氛围。

如今的院里，树和小鸟依旧，而您却永远地走了。

母亲一直依恋老家，可我们谁也不放心她一人在老家，也怕她一个人很寂寞，我们还是将她接到了儿女生活的城市……

从此，老家的屋沿下那些鸟窝安然无恙，只有它们一直陪伴着您。

在您走后的百天，我在院落站了许久，安静的让人只觉寂寥，鸟语花香似乎都随您远去，院地里的树木也有丝丝的干渴和枯萎，突然觉得您带走了老家灵魂般如歌如诉的生活气息。

老宅沉寂在一片思念之中，阳光闪烁处是如织的思绪。

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关于曾经关于老宅关于枣树关于鸟鸣，似乎都有您的影子，都是您的印记，我不能不想您，不能不总是回望时光深处的您。

一切的一切，都慢慢的遥远……

我只能在心里祝福您，愿您也护佑我和所有亲人，平安、健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