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昙花

刚进九月，家中那盆昙花的花芽便一天天膨胀硕大起来，开花的征兆一天天明显，把母亲喜得一遍遍唠叨，激动的如同是自己的女儿要分娩一样，每天不知要看上多少遍，也难怪母亲这样，前年小妹抱回这盆花儿时，全家人都问是从哪里捡来的？猜对了，这正是一家人家乔迁新居，趁机把它给扔了。一个可怜的“弃婴”。小妹当时见其花盆尚可，就把它抱了回来，当时的样子好可怜，五六片青中泛黄严重营养不良的叶片，30公分高，简直就是一个流鼻涕的黄毛丫头，引不起家人的关注。就把它放在鱼缸下面一个角落里，谁也没有当回事儿，只有母亲按时给点水，在给别的花浇肥水时也顺便给它一口，谁知这花一下子窜到了一米五高，母亲按时用清水给花叶清洗上面的灰尘，彷如给自己的孩子洗澡一样，那昙花终于出脱得亭亭玉立，葱绿盎然，只好移到窗前，并为它插杆固定，让它依附站立，这才算在我家有了一席之地。

当年这花进门时，谁也不知叫什么名字，只有我“见多识广”，想起上小学时在工人俱乐部里见过它的同类。那天晚上七点多钟，俱乐部里人头攒动，里三层外三层，我们几个孩子从大人的腿缝里钻进去，一看，嗬！原来是一盆正要开放的花，花头上翘，一身素白，花腔内密密排满了细细的丝蕾，并不太香，感到没有看头，又从大人的腿缝里钻出来，藏我们的猫猫去了。好像没过多长时间，俱乐部的人渐渐稀落下来，我们跑过去一看，那花已谢了。嗨！什么花呀，这么快就败了？！从大人们低声议论中，我才知道这叫昙花。平日说“昙花一现”就是它，因为是在晚上开，又谢得快，所以许多人没有见过。世事以稀为贵，这花才显得珍贵！

后来，经历的多了，知道它和令箭荷花、仙人掌及蟹爪兰同属仙人掌科，昙花属。全家这才知道叫昙花。

母亲告诉我“去年一共坐了八个骨朵，最后只剩下了三朵，开花时一朵比一朵卖力，用自己的生命绽放着美丽，惊动了全家和亲朋好友。

今年又坐了七个骨朵，最后也剩下了三个花蕾，阴历八月十四晚上，昙花又和大家见面了。母亲爱照相，我就给母亲和她的“宝贝”照了几幅合影（见照片）。

当天，从央视《新闻联播》开始，花骨朵炸口，一直到全部开放，我们像助产士似的，一直守在它的身旁，观察了它的全过程，一直到闭羞颜面，前后一共八个小时，这恐怕是创了昙花史上的纪录了。

说老实话，我并不太喜欢昙花。一是它开花时间太短暂，让人感到如同流星划过夜空，如果把一个人的生命、事业、功绩也这么“一现”，那就让人感到太遗憾了，再加上它色白如雪的花朵，虽然被人喻为淡泊高雅，但总是提不起我情绪来，总不如大红大紫让人感到吉祥悦目吧？！

然而，昙花却不因为我的厌恶而灰心，“走自己的路，让人们说去吧”，昙花今年开的特别卖力和爆烈，好像和你值上了气。“我虽不言语，花开表心声”，尽显报主之意，当晚两朵开罢，翌日是中秋佳节，第三朵准时如期而至，给节日增添了不少欢乐气氛。“八月十五逢花开”，这才叫花好月圆啊！

母亲已是九十岁高龄的耄耋老人，但身体硬朗，一生爱花，对自己所养的花视同自己的孩子，悉心关照，精心呵护，每年阳台上都是一片红火热闹，什么指甲花、蚂蚱花、绣球、月季、朝天椒、海棠、吊兰、珊瑚珠……从五月算起一直开到深秋，人人见了要夸几句，人们经过都会放慢脚步多瞅上几眼，年年都有来要花分花、讨要花种的……

母亲养花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无非每天早上起来给花浇水，按时给花浇上点用鸡蛋壳和骨头泡出的肥水，有时用软布沾清水擦拭花叶上的灰尘，按生长情况给花搭架遮阳或者插杆绑扶，有时也让我们做一个铁丝圈撑花。花是有灵性的，被母亲调教呵护起来的花每一盆都郁郁葱葱，每一盆都花满枝头。平日里母亲为照顾生病在床的父亲出不了门，都是这些花花草草在家陪伴着母亲。

母亲说“花草是有灵性的，它虽然不会说话，但它们都有报恩之心，它们以娇艳的花姿让你赏心悦目，给生活带来快乐。你对它好，它就长得好，花开得多，这就是它在回报你呀！”如同她养植的普通花草一样，母亲朴实善良低调做人，虽然大字不识几个，话中却含有哲理，让我对昙花的看法有了转变。

我又细细地观察起昙花来，洁白如雪的花瓣，微微有些淡绿，密密排列的花蕾顶着一头鹅黄，高雅之中又点冷艳，透着一种可观而不可戏的高贵圣洁之气，我顿时在这位“冷美人”面前生出敬畏之心。“万花都在日间开，唯有昙花掌灯来”，凭这点就不同凡响，生命虽然短暂，照样把美丽留在人间。

据我所知，昙花的故乡在太平洋对岸的墨西哥，和危多瓜尔一带，它不远万里漂洋过海，心里也许有这样或那样的委屈，来到我们亚洲大陆，当年那段痛苦的适应期，就已让它们痛苦不堪，然而它们以顽强的生命力终于在这里落地生根，它们随遇而安，没有过分的要求，属于给点阳光就闪光的知足常乐派，把顽强的生命力展示给世界。我想这种精神不正是我们千千万万以四海为家的建设者最好的写照吗？生命的过程中还要受一些“一现”这种带有贬义的欺辱，却在不一定适应自己的条件下，忍得委屈，耐的寂寞，绽放着生命的光芒。

中秋过后是国庆，朋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说怪不怪，俺家的昙花经我这一表扬，又开了两朵。一朵是国庆节晚上，一朵是重阳节晚上，都是央视《新闻联播》开始，一直到凌晨五点，这一次要问与前面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又创了纪录，花开十个小时才告结束。

这使我大为惊愕，这花真的有灵性，让我能不喜欢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