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靠母亲的树

父亲，一个沉重的名词，一直坠在我的心口，好像一阵微风便能将它吹到无尽的深渊……我的文章中，似乎从来没有提及到父亲。不是我不愿意，而是……而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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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这本是应该带有复杂情感的一个称呼，我已经生疏了，我承认我一直是在逃避，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我都刻意的回避这个称呼。每每听到，或与别人谈及，都好像是一把小刀在心脏上轻轻划了一下。伤口不大，也不算痛，但只是缓缓地、一滴一滴的在流血。

或许，引出我想写这篇文章的原因就在于七堇年的文字吧，不止一次的看到她描写父亲的文字，与我，似乎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

和妈妈相依为命是快乐的，因为她会给我多于双亲的几倍的爱，她总是尝试着用自己孱弱的肩膀去弥补并且加重我缺失的那份爱，当然，每每她成功的时候，我都会接受，但接受的辛苦和酸楚又能与谁人说呢？

我努力的在逃避着，掩盖着一个事实，就是，他犯罪了。一个让我无法原谅，我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去接受的罪行。其实在他犯罪前我就已经算是和妈妈相依为命了，我的童年中是没有他的影子的，而那些残存的记忆也仅仅是停留在一次次的泪水的喷薄抑或是无尽的争吵。知道吗？这是我积郁了很久的情感的爆发。但是，能说我不爱他或者说他不爱我吗？血浓于水！狱中，他最挂念的、说得最多的人，是我；他时时刻刻想的，还是我，我似乎是他活下去的希望，哪怕我仅仅是他炫耀的资本。可是，为什么他在吸毒的时候就没想想我呢？为什么他在做违法的事情的时候就不能想想我们这个本应是幸福美满的家？自从知道他入狱了，我从未去看过他，在外地上学仅仅是借口。是他无颜面对我，同时我也无法面对他。这么久了，每当我看到任何与监狱有关的新闻或电影时，都不会看，我怕我会想到他，我更害怕电影里的事情在监狱里是真实的甚至是变本加厉的。我能说什么呢？我又能向谁说呢？我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默默地接受，等待着宣判的那一天。一个人在北京生活已经已经3个月了，除了期间频繁的与妈妈通电话，还有妈妈来看过我几次外，我从未听到过他的声音。我也没有机会听到他的声音。对一个本应消失在我生命里的人，我竟然开始想念他的声音。哪怕是一句：“儿子”。无奈中，我竟然很讶异，为何我会开始想念他？难道仅仅是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吗？作为一个将父子情看的极其淡薄的人来说，我不得不承认这是我的一次转变，一次成长。

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不知道过年我是否要去看他。我本应是充实愉悦的大学第一个寒假却被是否要去或者说是否应该去探望他变得有些纠结。

其实，从小，我都是幸福的，因为我有一个很疼爱我的妈妈，还有一个慈祥的姥姥。姥爷的过早离世迫使姥姥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一直是听话的，按照所有人都应该走的路前进，我从未有过什么突破，当然，若有一些必要的变化，妈妈总是会欣然接受的。妈妈是一个开明理性的母亲，有着很强的工作能力，所以我从未对家里的经济条件产生过担心，从小到大一直有着有些微微奢侈的生活。父亲在我的生命中没有什么过多的记忆。但是费力去想的时候，却也会有一丝丝的美好记忆，但这份记忆中却总是有不愉快的插曲。记得高考之后，我很痛苦的哭了一次，是在高考1个月之后，我哭得很伤心，在电话里和妈妈哭的，声嘶力竭的抱怨着父亲对我的无视。高考后，我的成绩很不错，北京的高校，升学宴上也是表现出色。但是，一个本应因我的微小的成功欣喜若狂，开心快乐的人却开始脱离我的生活，放假很久，我都没见过他几面。他似乎是认为我的一切都应该是理所应当的。听到别的父亲规划着带自己的孩子出去旅游，或者请自己心肝宝贝去吃饭。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我顿时有种被忽略的感觉，很冷，很冷，像是穿着单薄的衣衫，独自站在浓黑的雪夜里，茫然的失落的望着没有尽头的路……我对自己苦笑，也许是这份冷，让我成熟。因为从小都缺乏和父亲一起出去的经验，而妈妈往往都是听我的，所以我所有的旅游路线都是自己制定，然后在妈妈的陪同下欣赏祖国的大好河山。其实我何尝不是希望一家三口能够多一些外地游玩的合影，我何尝不是希望在爬上累到气喘吁吁或者因为恐高而不敢前行时能听到父亲的鼓励。但是，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奢望。由于他的脾气，让我们无法与他相处，他的那种不经意间表露出的冷漠即便是想刻意的去掩饰也暴露无疑。而我，向来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甚至说有些孤傲和执拗。如此，我的旅行图片日记中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他的照片了。

是不是父子天生就是冤家？

不知道他现在在监狱里怎么样了，会不会受到别人的欺负？能不能吃好？但是我最最担心的是他不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总是在找客观原因，以至于开始抱怨身边的人，抱怨社会。我最害怕的是他在出狱后报复社会。虽说我与他交心的机会很少很少，但是我不得不说我是一个极其了解他的人。但听到“吸毒”二字是，家里所有人都震惊了。眼泪、哽咽声抑或是痛哭声，是我听到和看到的最多的感情表露。而我却从未流过眼泪，我承认，我在用本不该属于我的冷静和沉着来安慰着家里的其他人。因为，我是家里的希望，是妈妈的精神支柱。如果我因此受到了巨大的影响，妈妈就要花更多的精力来安慰我，关注我的心理状态，这对她是不公平的！所以，我必须坚强，必须冷静！还有，这里边还发生过一个小插曲，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在北京的郊区进行军训，由于天气的寒冷和超过我承受范围的训练强度，我生病了。这时候，妈妈也正处在内心极度的痛苦当中，她的丈夫因为吸毒贩毒被拘留了。妈妈谁也没告诉，一个人在家里痛哭，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身边人的舆论，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她害怕我受伤害，害怕家里人承受不了这个事实，她一个人都扛下了。当妈妈后来在饭桌上轻描淡写的跟我说起来她当时的状态时，我放下碗筷，一个人跑到洗手间，无声的流泪，我的喉咙顿时被懊悔塞满，无法发声，我无法原谅自己！因为我在妈妈最痛苦的时候在电话里向她抱怨军营里多么痛苦，我的身体现在多么糟糕，我的心理状态多么的差，我把妈妈当成了一个巨大的垃圾桶，将我军训这些天的痛苦一股脑的倒到了妈妈的心坎里。试想一下，一个女人，面对着丈夫被抓，想象着儿子在遥远的他乡吃着从未吃过的，被夸大的苦。她会怎样？我这样做无疑是火上浇油，为她的痛苦蒙上了一层惨淡的黑色。但妈妈痛苦归痛苦，她还是很理性很冷静的。她开始动用自己的关系去查询，探访，做着最后的努力，可是，对于一个公安系统人员犯下如此的弥天大罪我们又有什么力量去挽回呢？事情发生了一个礼拜之后她告诉了家里人。然后，大家又在做最后的努力，但结果一样，无济于事。听到妈妈后来向我讲述这些事情时，我开始佩服妈妈，她该是一个内心多么强大的女人啊……如今，我只能说：妈妈，对不起！原谅我曾经的幼稚吧！每当自己在无聊时开始回忆过去，这段总是无法跳过，因为它是我内心难以逾越的鸿沟，我无法原谅自己的一道伤疤。

人人都说，父亲是大树，庇护者整个家。可对于我来说，我倚靠的是妈妈的树，虽说不算粗壮，但是温暖、安全。每当风暴降临的时候，我都能有一个贴心的栖身之所。我，也在茁壮成长，渐渐地，我会超过妈妈的树，成为一棵庇护她的繁茂大树，让她在步入秋天、树叶凋零、翠绿不再的时候，能在儿子的大树下安静生活。

父亲，到底在人生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之前听到老师说过，严父慈母是最好的家庭模式。我当时不禁有点黯然神伤，我在问我自己：我的父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