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上那一抹金黄
在高原上行走,我最喜欢看蓝天和白云,总觉得如果少了蓝天和白云的映衬,高原上任何的风景都会大打折扣。天公不作美,在西藏这几天,老是阴雨连连,让我心里总有点怅然若失,直到我去日喀则路上看到那片金黄色后,心情才有所释然。
去日喀则多为险峻的山路,很多时候,车似在云端上奔驰,高处下眺,在那山坳坳里,那些草甸上,总会看到一块一块规则的金黄色,或方形,或矩形,不时掠过眼帘,这一片片金黄,在这阴雨灰蒙的天气里,象闪闪发光的金色琥珀,给高原上增添了一些靓丽和光亮。
在羊卓雍措,我指着远处湖边的那片金黄问导游,那是什么?导游说这你都不知道,油菜花!在江南不是挺常见的吗?我愕然——我愕然的不是自己连油菜花都不认识了,而是在这样一个季节,夏末初秋,居然在高原上还能见到了金灿灿的油菜花!因为,在记忆中,油菜花只属于春天,只有在春风春雨的沐浴滋润下,才会绽放出最美最艳丽的花朵。
青藏高原,在我的心里真得是充满了神奇。
我喜欢油菜花。这份喜爱,缘于母亲。因为,母亲喜欢种油菜花。春天,母亲就会在屋后的那一畦田地里种满油菜。惊蛰至,惊雷响,细雨飘,春风拂,整个田地里的油菜忽啦一下就全开花了,一夜间,金黄色就把绿色吞没了。油菜花开的日子,我从早到晚浸泡在那片金黄色的海洋里,看蜜蜂从这枝飞到那枝,看彩蝶俏立枝头,翩翩起舞。这些大自然的精灵们,在这个金色的大舞台上,尽情地舞着,嗡嗡地唱着,很多时候,我会追逐着它们,从这枝飞到那枝,到最后,我的手上,头上,脸上都黏满了金色的花粉,把自己也变成了一株油菜花。
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因父亲长期在外工作,母亲孱弱的肩膀就扛起了抚养我们四姐妹成长的重担。母亲爱油菜花,可没有我那样的心性,我爱油菜花,是因为花美,而母亲,虽然也爱美,有时候,我看到她乌黑的长辫上会插上一支金黄的油菜花,嘴里哼着好听的家乡歌谣,但母亲更爱的是油菜成熟后的收获。油菜结籽了,母亲忙好队里的农活后,一有空闲,就会出现在油菜地里,象照料自己的孩子一样照料它们,有时候,她对它们的爱,甚至超过了对我们的爱,这让我产生强烈的嫉妒。油菜籽成熟的时候,母亲会捋下一把油菜籽,看看油菜的成色,我看到她双掌合拢,来回搓几下,然后摊开手掌放在嘴边,“嘘”地一吹,她粗糙结满老茧的掌心马上就会出现十几颗滚圆乌黑发亮的籽子,这时,母亲的脸上便会漾起快乐幸福的笑意,而我们一年四季的日子里就会充满母亲打磨出来的菜籽油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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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穿过险峻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在江边停下。湍急的江水因江面变得宽阔而舒缓了,这时,夕阳穿透厚厚的云层,照在江面上,江水潾潾,满江金光。
在江边,我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了高原上的油菜花。这片油菜花地不大,二三亩光景,但这片金黄却足以照亮半边的天空。我走到油菜花地边,花丛中,不见蝴蝶,就是蜜蜂也很少,这时,我看到一只小飞物,它有些像蜜蜂,又与常见的蜜蜂有很大的区别,它的身子细长,且长着黑色的花纹,我想,这就是高原上的蜜蜂吧。它在我前方飞着,它的腿上、翅膀上沾满了金色的花粉,象个金星子,一闪一闪的发光。
我蹲下身子,仔细观察这些高原上的油菜花——它的枝叶与我平时见到的并没有多大的差异,不同的只是金黄的色泽。南方油菜花,娇艳,华美,金黄色中夹带着一缕白色;而高原上的油菜花则金黄得很纯粹,没有一点点的杂质,它不象江南油菜花那般柔美,而显得刚烈——高原上风沙,严寒早已洗去了它身上原本有的妩媚,阴柔,而把它锻造的粗砺,刚性充满了力量。我俯下身子,把脸靠近油菜花,一种清香,透过清冽的空气沁入了我的肺腑,这股香淡淡的,让我想起了傲长在悬崖峭壁、冰天雪地中的雪莲花的幽幽清香。
在西藏再一次邂逅油菜花,是在去纳木措的途中。
那是一块方形的油菜花地,不大,但它无疑是天地间最受人敬仰的天之骄子了。这一片油菜花,在蓝天和白云的映衬下,燃烧着金色的火焰。海拔4700米,它们绝对是生长在世界最高处的油菜花了,它们站立的姿势丝毫不比翱翔蓝天的雄鹰逊色。
我走向油菜花,不敢迈开大步,因为,我的身体一下子还不能适应如此高的海拔。
这里,除了油菜花和草,不见任何植物,更不用说树了。高原上恶劣的气候环境早已使所有的生、植物们退避三舍了。
我看到这些油菜花和我在雅鲁藏布江畔见到的又有些不同,这些油菜花低矮,很粗壮,但金黄依旧,清香依旧。拿一个不成熟的比喻,这些茁壮的油菜花就象是一批体格强壮的举重运动员。它们虽然长得不出众,但它们却在高原上,在这荒无人烟的高原草甸上,托起了生命中最重最灿烂的辉煌!
望着这片灿如云霞的油菜花地,我又一次想起了含辛茹苦抚育我们成长的母亲,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