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神秘羑里城

十一长假，携妻儿回娘家。古都安阳是妻子的家乡，听说里城距妻家只有20分钟的车程时，我不禁砰然心动。里城是学易者们心中的“圣地”，虽然自己最多算是一位《易经》爱好者，却也心往久矣。安顿好后，便与妻一道走进了仰望已久，神秘的迄今最早的国家监狱——里城。

“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站在里城的门口，心中一阵感叹，当年的西伯侯是怎样的心情迈过这个门坎。从一名伯侯到一名囚犯，巨大的落差如何又能平心静气地推演出六十四卦，留下千古巨作《周易》呢？摇摇头，圣人们的心思岂是我们后辈所能猜透。

买票入内，顿时将马路上热闹的喧哗隔绝门外。诺大的庭院只有三三两两的游人，幽静恬然。红色花岗岩雕刻的周文王像迎门而立，文王负手面南，傲然四方。作为一名政治家，面临着权力斗争的尔虞我诈，当时的西伯侯应该是隐忍的。在里城中窥见其天地乾坤、自然万象的真谛时，更应该如同一条潜龙一般。雕像这样的神态更适合当时的商纣王和后来的周武王了。

要想了解里城，就要先了解周文王。周文王姓姬名昌（公元前1213年－公元前1117年），史称西伯，是商末周族的领袖。他的先祖可追溯到黄帝，黄帝的曾孙帝喾生后稷，后稷被尧举为司农，对推动我国农业发展起到了伟大作用。后稷１４世孙季历（公季）是文王的父亲。据说文王出生时，有一只红色的鸟衔着用朱砂写的书信，落在他家的房屋上，人们说这是一种吉祥的先兆——圣瑞。他生下来以后，长着四个乳头，到了成年，“龙颜虎肩，身长十尺”。姬昌４７岁那年（公元前１１６６年），继承父位，封为西伯。周是西部黄土高原的一个古老部落，也就是在陕西一带活动。

而西伯侯又如何来到殷商的国家监狱——里呢？《史记·殷本纪》中记载：“（纣）以西伯昌、九侯、鄂侯为三公。九侯有好女，入之纣。九侯女不喜淫，纣怒，杀之，而醢九侯。鄂侯争之强，辨之疾，并脯鄂侯。西伯昌闻之，窃叹。崇侯虎知之，以告纣，纣囚西伯里。”就是说，西伯昌、九侯、鄂侯同为商纣的三公，都是商朝的高干。九侯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儿，九侯把她献给纣王，但九侯的女儿跟妲己不一样，不喜欢淫乱，这让以荒淫著称的纣王极为恼怒，就把她杀掉了。同时把九侯也剁成了肉酱。鄂侯是个急性子，为此事向纣王争辩，结果被纣王腌成肉干。西伯昌听到此事什么也不敢说，只是暗自叹息，谁知就这样也被人告密，说他心怀不满，也被纣王关进了设在里的国家监狱。

其实因叹息发牢骚而被关起来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我想应该是纣王十分忌惮周的日益强盛。殷纣王就是历史上的帝辛，“纣”是“残义损善”之意，“纣王”是后人对他的贬损评价。他是在公元前１１５６年接了他父亲帝乙的班，即位之初也是个有为之君，据《史记》记载，商纣王博闻广见，思维敏捷、身材高大、膂力过人。他的才智足以对复杂的事情迅速作出准确的判断，他的气力足以徒手杀虎。他一手抓九条牛的尾巴，往后一拉，九条牛只有向后倒退。他曾经攻克东夷，把疆土开拓到我国东南一带，开发了长江流域。从此以后，中原和东南一带的交通得到开发，中部和东南部的关系密切了，中原地区的文化逐渐传播到了东南地区，使当地人民利用优越的自然地理条件发展了生产。这时的纣王应该说对中国的发展有着极大的贡献。 国力的日益强大，权力的不断膨胀。在位２０多年之后，纣王变了，他建酒池肉林，设炮烙之刑，沉溺酒色，奢糜腐化，残忍暴虐，荼毒四海，国势也日渐衰微。而生活在陕西渭水流域的周族首领姬昌，广施仁德，礼贤下士，发展生产，深得人民的拥戴，周族也日渐昌盛。这逐渐引起了商纣王的疑虑，于是就找了个借口将姬昌抓了起来，囚禁在当时的国家监狱——里。这时的姬昌已是８２岁的老人了，一关就是7年。

商纣王绝对不会想到，这一关却关出了一位千古圣人，姬昌在里城被囚的七年里，潜心研究，将伏羲八卦推演为64卦384爻，并系以卦爻辞，完成了《周易》这部千古不朽的著作。

拜读了著名的“禹碑”（又作《岣嵝碑》），便来到了“含拜殿”。此殿是后人为纪念周文王而立，如今香火鼎盛，不断有信女善男前来叩拜。傍边的讲解员也“推波助澜”，说文王庙是如何如何的灵验，不断鼓动人们烧几株香，捐几个钱。如果文王泉下有知，怕也是不喜吧。

到里城还有一个愿望，就是要亲眼看看传说中的蓍草了。来到大殿右后侧，就是当年文王被囚期间，推演“六十四卦”和创作《周易》的地方，名作“演易台”。台上有文王正在推演《周易》的塑像，台前正是蓍草园。

一片高至腰间的蒿草郁郁葱葱，这种“神秘”的草极像艾草。《博物志》说：“蓍千岁而三百茎，故知吉凶。”古人认为蓍草通灵，和龟甲一样是占卜的“圣物”。回来查了查词典，如此解释：蓍草，别名“一枝蒿”、“锯草”。为菊科植物蓍( Achillea alpina L. )的全草。分布东北、华北及陕西、甘肃、宁夏、内蒙古、江西等地。苦、辛、微温,有小毒。活血,祛风,定痛,解毒，可入药。可以想象，当时的文王被囚此处，每日思考、钻研，随手拿起身边野草的茎作为一种工具进行计算、推演。如同现代人利用机械、计算机一样自然。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龟甲和蓍草本来就是自然界普通的一员，因为宗教占卜的需要被抬上了供桌，接受世人的膜拜，到现在，又因为人们不再以占卜为乐，而再度走下圣坛，这个，恐怕是古人怎么也想不到的吧？

演易台旁还有一处更加神秘的所在，那就是充满了神话色彩的“吐儿冢”了。姬昌被囚后，殷纣王以种种野蛮手段对其进行侮辱和折磨，最为恶毒的是将其长子杀害后做成肉羹逼其吞食。相传文王长子伯邑考非常孝顺，在父亲被囚禁后他非常担心父亲的安危，于是不顾一切来到殷都，想到上层活动活动，恳求纣王释放年迈的父亲，纣王却将他扣为人质。这时姬昌演易的事，已被纣王得知。为了检验姬昌占卜是不是准确，纣王想出了残忍的一招，将伯邑考残忍地杀害，还用他的肉做成肉汤，然后派人把肉汤送给姬昌吃。姬昌看到肉汤，就知道这是用自己亲人的肉烹制的。也很清楚这是纣王来试探他，如果不吃，必定会引起猜疑。于是强忍悲痛，勉强喝了肉汤。纣王听了汇报，自鸣得意地说：“谁说姬昌是圣人呢？喝自己儿子的肉煮成的汤都不知道。”从此就放松了对姬昌的警惕。其实文王并没有消化儿子的肉，相传他每天都到演易台后边把吃到肚子里的食物吐出来，日久天长就形成了一个大土冢，后人称为“吐儿冢”。传说当时周文王吐出的肉都变成了兔子，所以现在里城附近的老百姓中还流传着一句俗话：里城的兔子，打不得。

这件传说的可信度令人怀疑，但传说也透露了历史上政治斗争的残酷。政治家们为达到目的往往不择手段，犹如商纣王的心狠毒辣，犹如周文王的隐忍忍耐。

里城内还有一个独有的场景，就是一群挂着“周易预测研究所”招牌的“算卦”职业者在招揽生意。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两本书便是全部家当，走过游人，“大师”们纷纷招呼：“来算一卦吧！很便宜的”。和别的行业商贩没有什么区别。当年的周文王推演六十四卦是一种理想和信念，而今却成为了一种谋生手段。也许是这些大师们在此是为了沾沾文王圣人的灵气，只是不知道他们算的是人的命运还是人的钱袋。

走出里城，我又回头望了望古朴的大门。我想当时的西伯侯也一定回头望了望这个成就了自己的理想和耻辱的地方，想着自己总有一天还会回来，只是不是囚犯，而是可以去囚禁别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