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善良的人

一直想写一篇文章，纪念我这辈子最挚爱又最亏欠的母亲，去年六月母亲毫无征兆的突然离世，让我沉浸在悲痛中一直不能自拔，所谓“大恸无言”形容的可能就是那段时间我的心境，心情也持续低迷到了人生极点。一直到八个月后工作调动，新工作环境的紧张忙碌，让我暂时摆脱了对母亲的思念伤感，慢慢从丧母之痛中缓过劲来。这个五一假期，妻子随口的一句话“妈妈去世都快一年了！”，让我瞬间再次泪奔无言。

我的母亲和绝大多数农村妇女一样，是个没有多少文化、勤劳善良、心思淳朴、待人热忱的家庭妇女，从来讲不出什么大道理，这辈子和我说的最多的就是：做一个善良的人，对得起国家和亲人！

做一个善良的人，对家庭精心呵护，对亲戚坦诚热情。

母亲前半辈子都是在吃苦中度过的。和我父亲结婚后生活在改革开放前的中国贫穷农村，含辛茹苦把我们兄妹三人养育成人已是颇为艰难。父亲是个小学教师，喜欢舞文弄墨，不大爱干农活，而当时农村最重要的收入来源还是种田与蔬菜，母亲就硬逼着父亲放下小学教师的“臭架子”干农活，她自己更加辛劳地起早摸黑，只为让我们的生活水平好那么一点。

父亲十多年前因病去世后，母亲就一直和我一起在鹰潭生活，她和我妻子关系非常融洽，婆媳之间感情非常深，十多年来，婆媳之间居然一次脸都没红过，她把我妻子完全当做自己女儿一般亲切对待，我妻子对她也发自内心的非常尊重。我和妻子偶尔有点小矛盾时，母亲总是第一时间维护我妻子的利益，有时候她们还会联合起来批评我的种种不是，着实让我非常感动与幸福，母亲去世后几个月内，我的妻子不止一次半夜做梦遇见婆婆，从梦中哭醒彻夜失眠。

母亲对我的女儿更是无怨无悔的呵护，没有多少文化的她，只知道孙女喜欢吃什么就尽量去满足，对我女儿的饮食爱好了如指掌，对女儿稍微喜欢吃的菜总是不厌其烦的重复去操弄，女儿对她做的菜稍微有点挑剔她就感觉十分内疚，她对孙女的喜欢从不用言语表达，但每次我女儿有点感冒人不舒服，最坐立不安的总是奶奶，这么多年我女儿对奶奶的依赖也特别的强，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接受奶奶已经去世的现实。

对我的两个姐妹，母亲更是用行动践行了“母爱如水”，不管她们多大，在母亲眼里总是那么小那么不懂事，对外甥女的偏爱更是让那些小姑娘们特别依赖外婆的存在，母亲不懂什么科学教育方法，对晚辈们总是无条件的满足，哪怕这些孙女外甥外孙女耍赖不起床、吃饭挑食不听话，她总是不厌其烦的在旁边轻言细语的唠叨，从没有一句重话去批评。也就是这样，这些外甥女对婆婆的思念在母亲去世后几个月内达到高潮，最小的外甥女经常问她妈妈“外婆怎么还不来我家陪我玩啊？我都很想她了！”，让她妈妈瞬间崩溃哭泣。

母亲有五个兄弟一个妹妹，在娘家排行第二。几十年来，对她的兄弟和妹妹，永远是亲情浓郁用心呵护。所有的侄子侄女都非常喜欢这个姑姑，以前住在农村时，每年春节那些侄子侄女都会想到姑姑家玩耍。母亲对这些晚辈也特别疼爱，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着给他们，以至于侄子侄女们成人后仍时时惦记二姑的美食，母亲去世后，几个侄子轮流守灵，回忆起童年往事都嘘嘘不已。我的小姨与姐姐感情特别深，刚得知母亲确实无法挽回时，体弱的她当场便昏厥了，以至于母亲去世后我们都不敢通知她前来送别。现在每次看见和母亲神似的小姨，我都会内心隐隐生痛！

最让我们感觉悲痛和遗憾的是母亲去世毫无征兆：2018年高考前一个月，她还和我们不止一次的讨论，等唯一的孙女高考后，就搬到乡下老家去和小女儿住一起，帮我妹妹照顾小孩，即满足她对农村生活长期的向往和留恋，也让小女儿可以园区打工赚钱贴补家用。可谁知道，就在高考前两天，母亲清晨起床突发脑溢血摔倒在卫生间，赶紧送到医院抢救，不到两个小时，医生通过反复会诊后建议我们放弃手术治疗，按照农村的规矩，把她运回老家让亲戚见上最后一面，中午一时便离开了这个让她无比热爱和留恋的世界。我至今还清晰记得和姐姐妹妹商量放弃抢救时的心痛悲伤，还记得为了不影响女儿高考，一直对女儿隐瞒奶奶去世的消息，直到6月8日下午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女儿知道奶奶死讯后的震惊悲痛和嚎啕大哭的场景。

做一个善良的人，对工作敬业刻苦，对生活心安理得。

我一直诧异，文化程度不高的母亲，对子女读书却如此用心，倾尽全力也要培养子女读书。我初中学习基础不好，她就和父亲商量让我复读；姐姐读书不够用功，她就在旁边不停唠叨劝学；妹妹学习努力但成绩一直不好，成了母亲很大的遗憾。

母亲一辈子谨小慎微，对身边的腐败深恶痛绝，对我的廉洁问题更是特别在意。我还在学校当老师时，她就对我偶尔的公款接待非常反感，到了后期我有一官半职时，她对我的警醒更甚，屡次表达担心受怕我会因为公款吃喝“坐牢”，现在回想起来，母亲骨子里对我的呵护，对美好生活的满足与珍惜，实在值得我们一生学习铭记。

母亲对我的工作态度也非常“警惕”，每当她发现我偶尔没有按时上班或者因故提前下班，总会担心我“这样不负责会不会被单位开除？领导会不会因此不喜欢你？”母亲不知道什么叫“敬业奉献”，不清楚什么叫“三个代表、核心价值观”，她只知道一个朴实的道理：拿了国家的工资就要为人民好好做事，不然你就对不起这份工作，你就是“黑心”。

对生活，母亲永远以最低标准要求自己，家里的剩菜不舍得倒掉，总是反复的加热和翻炒，我不喜欢吃隔夜的菜，她却毫不嫌弃，为了迫使母亲少吃隔夜剩菜，我总是偷偷地给她把剩菜倒掉，为此母子俩没少发生争执。妻子给她买的新衣服，总是不舍得穿，非得到农村走亲戚时才穿出来，回到家后又藏起来等下次再穿。我们兄妹三人逢年过节给她点钱，她紧紧守着不舍得花，偷偷地给了晚辈买东西，没有任何收入的她，在我买房和家里急需用钱时，总能“神奇地”赞助不菲的一笔资金。母亲去世后，在整理衣物时发现了几千元钱，那是她很早积攒的承诺给孙女读大学使用的，让我们感动的泪流不已。母亲对家庭卫生不是很讲究，以干净方便为主，经常以农村习惯多么简单自在为例，不擅长整理家务，但只要她在家里，任何一件物件都可以在十秒内从任何一个角落轻松找到，换成我们就变成海底捞月。

做一个善良的人，勤劳注重小细节，节俭才能顾长远。

母亲的勤劳在村庄里出名的。在贫穷的年代，不勤劳就意味着不但要饿肚子，更要被人鄙视。至今我还记得母亲为了洗干净床单被套，放弃家门口便利的水塘，背着大包小包，到村子后头的小河里去盥洗。为了多给猪圈牛圈打些杂草，步行几公里去隔壁村的荒山割茅草；为了蔬菜卖个好点的价格，凌晨一两点就起床，步行一个多小时，肩挑一百多斤蔬菜去集市售卖；为了省点衣料钱，她的衣服通常是一穿就几年舍不得换新，缝补衣服制作布鞋更是拿手好戏。

母亲对自己的节俭并不意味着她对亲戚的抠门。不管哪个亲戚家有点什么困难，母亲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主动援助，而且把这些援助当做是份内必须的义务，从来不需要人家的感恩回报。这一点，从母亲去世后村里左邻右舍的零星回忆中不断得到印证，更从我诸多表兄妹千里奔丧的真诚中得到印证。这些表兄妹，因为常年在外打工，春节都很少回家，已经十多年没有和我们人情客往了，但听说母亲去世的消息后，非常悲伤的特地回来吊唁，让我感动的同时更增加了对母亲去世的伤悲。

今年清明节，最近二十年来第一次没有吃到母亲做的清明，尽管母亲在世我不是特别喜欢清明吃，但因为女儿喜欢吃，而且冰冻后方便携带和蒸食，母亲每年清明前后总会大量制作和储存，我分析，除了方便早餐食用外，不舍得花钱在外面吃早点，是母亲骨子里节俭的想法，毕竟自己制作的清明分量足，美味又耐饿。母亲的口头禅“小俭抵大捡”，意思就是长期节约积累下来的财富，可以媲美赚大钱。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一年了，留下的回忆太多太多。岁月静好，记忆依旧，每次我回到老家，都会自然而然的想起母亲，我们至今仍把母亲住过的房间习惯性称为“奶奶的房间”，如果她依旧在世，看到我们兄妹幸福的生活，该是多么的开心！无数次在梦里和母亲相遇，总是不愿意从梦境中离去。因为梦幻所以寄托，因为思念所以铭记。

做一个善良的人，天堂的母亲和我们永远在一起，快乐工作，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