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武汉

回到武汉是为了怀念父亲，这个缘由，我没有同一个人提起过。

武汉还是这样，虽然更繁华热闹了，但是，那种市井气息没变。卖热干面的老板娘和一个客户为了一套餐具吵架，年轻的男人搬起椅子想砸过去，我失笑，这里的人一如以往生猛好战，那么真实亲切，还是我心里的武汉。

车子经过了长江大桥、江岸码头，“二六五”厂的旧址，在老房遗址前驻留。现在那些地方虽只模模糊糊能寻到一丝似曾相识的旧痕迹，但是在我的记忆里，他们镌刻铭心历久弥新，从来不曾老旧过。

在长江大桥上我看见父亲牵着我手的背影，边上是母亲和妹妹。父亲兴致勃勃地为我们讲解这座桥的故事，他那确良白衬衫的衣角在江风里不住摆动；在江岸我看见父亲为我提着行李袋的样子，每年暑假我回到武汉，父亲都会到码头和车站接我，他接过我的行李袋走在前面，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种回家的安心；在“二六五”厂大门前，我能回想起父亲下班时步出厂区的模样，面露笑容，风流倜傥，从容潇洒。

如今老房遗址前的小路已经拓宽了，以前只是长长窄窄的一段青石路。这条路的两边没有种一颗树，武汉夏天的太阳一早就爬得老高，父亲每天清晨就是在这条没有遮盖的路上提着锅子，走得满头大汗，锅子里是我最喜欢吃的过早：热干面和糯米鸡。

我上小学的时候成绩很好，这和父亲对我的严格要求有关，但我也和其他小孩子一样骨子里很贪玩。记得有一次我忘记带课本作业本回家，父亲骑车带我回学校取，那天下着大雨，父亲罩着宽大的雨衣，我坐在后座上钻在雨衣里面，父亲喋喋不休的批评我，而我却只关注着雨衣外面雨滴不住打落的声音，觉得这声音好听。

往昔如梦。

现在，老房子还没有完全拆掉，残旧的楼层里似有人居住，若仰头张望，还能看到某一间屋子的阳台上有人在劳作。按理说这栋老楼里的住户早应该迁离了，如今住在这里的可能是无家可归的暂住之人，但是她进出阳台晾晒着衣服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动作，依稀仿佛旧影重现，令我无端神伤。

时光匆匆，似乎只有在记忆里才能停留不前。

记得每次暑假到武汉，父亲总会买很多西瓜，一个一个地滚在床下、门后、厨房里，吃西瓜前，总要先把西瓜在凉水里浸一浸，然后用干布抹净，长长的水果刀比着西瓜的纹路寻找切开西瓜的入口，手上稍稍用力，只听“啪啦”一声，瞬间一股清甜气息弥漫开来，这种气息往往会弥散整整一个暑假，浸润着我对家的向往。直到现在，我最钟爱的水果仍是西瓜。

站在24层旋转餐厅的窗前，看武汉夜景。江水如幕，往事如昨。

这茫茫的夜色模糊了几十年来我对这片土地的思念。

武汉之行，匆匆3日，有一种伤感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