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里的父爱

暴雨来袭时，我正站在窗前，一眼便瞧见了后院中的那棵枇杷树。树是父亲在我出生那年栽下的，它和我一起，在父亲的手掌心中长大、开花、结果。此刻，暴风雨中的枇杷树显得格外沧桑，它老了。

转身打开冰箱，拿出不久前从它身上摘下的果实，想起那天摘枇杷的尴尬场面，不禁哑然失笑。剥皮，丢一颗进嘴里，酸得眼泪直流。枇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酸了？这样想时，我的心连同鼻子也酸了。

曾听父亲说过，这棵枇杷树是晚熟品种，果味纯甜。父亲还说，枇杷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因为它在雨季走向成熟。每年，它在腊月开花，待到三四月花儿的芬芳已尽，青色果实便缀满枝头。一场雨过后，那心形的玉坠子青里泛黄，又一场雨过后，果子便金灿灿的了。

小时候的我胆小，却也禁不住枇杷的诱惑，跟着哥哥姐姐来到树底下，看着他们如猴子般哧溜哧溜就上了树，折下一枝，找个树杈坐着，安然地吃起枇杷来。不会爬树的我，仰着头，苦苦哀求着树上的人儿分一点给我。心情好时，他们会丢几颗吃剩的下来，更多的时候，他们只会看着我在树下捶胸顿足，直至委屈得嚎啕大哭着找父亲告状。每当这时，父亲便会一手抱着我，一手拿一根长长的树杈，来到枇杷树下。父亲爬上树，选树梢上最高最向阳的果子，用树杈叉住，一扭，一串果子便到手了。父亲在树上喊："妹崽，来，接住！"我便仰着小脸，伸开双手，接住父亲丢下的枇杷。

那年，为了筹我们的学费，父亲农忙完去山里砍柴卖，连着淋了几场雨，回来后一直咳嗽不止。母亲几次叫父亲去看医生，可父亲说没事，母亲说父亲是舍不得花钱。他每天去枇杷树下捡枇杷叶，拿回来熬水喝。我那时并不知道枇杷叶有润肺止咳的功效，看到父亲每天去捡拾，放学后，我也到枇杷树下，把落在地上的叶子捡起，用稻草一小捆一小捆地绑好拿回家。

一段时间后，父亲的咳嗽好了，我每天还是会到树下捡枇杷叶。有一天，父亲赶集回来，给了我两角钱，说是卖枇杷叶赚的，我欢喜得不得了，没想到这枇杷的落叶还可以换钱，因此捡得更来劲了。攒够了一箩筐的叶子后，我央求着父亲带我一起去赶集，我想亲自看看这叶子是怎么变成钱的。父亲挑着担子，领着我，来到集市上的一家草药铺里，看着老板过完秤后，把两角钱纸币塞到我手里，那一刻，我感觉自己长大了，也能赚钱了。从药铺出来，我买了两根冰棒，给了父亲一根，父亲很开心，可还是说："冰棒不能多吃，会凉坏肚子，钱你留着买本子吧。"

想着往事，我又剥了一颗枇杷，轻轻送入嘴里，酸中带着甜，像极了我此刻的回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枇杷树上，落在我心里，化成一滴一滴思念父亲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