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微暖柚子香

那天午后，我骑车在学校周边散心，看到路边有位微胖的农妇在卖黄色浑圆的柚子。那饱满的果子在竹背篼里，发出温润的光芒，如一个个光溜溜的胖娃娃依偎着，惹人爱怜。我下车打听价格，要比学校门口超市便宜不少，农妇告诉我这是她自家种的。我脑子里立马出现果实累累的画面，问她家离这多远，能否前去参观柚子树。得知我是附近学校的写作老师，她说没问题，刚好有事要早点回家，我便跟着她往不远处的小山丘走去。

沿着大路走了没多久，穿过一段小路后，她指着左前方的小院说马上就到了。我注意到那是一个铁门半开着的农家小院，门口一大丛金黄的小菊花开得正艳，如同一张张小脸在秋阳下咧开嘴笑着。进了院子，她放下竹背篼，进屋倒了一杯水递给我。院子不大，收拾得利落干净，看得出农妇是一个讲究的人。

她笑起来给人温暖敦厚的感觉，我叫她张姐，她叫我宋妹。坐在太阳下的院坝喝茶，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难得你们大学老师还来我们乡坝头哦。”我笑着回她：“我喜欢写东西，到处走走看看，乡坝头有很多美好呢。”稍作休息后她便带着我穿过里屋到了后院。

张姐一推开后院的竹篱笆，我瞬间被震撼了！几棵小碗粗细的柚子树，树叶绿中带黄，枝头挂满了黄澄澄的柚子，两三个柚子依偎在一个枝丫，看着叫人欢喜不已。枝头垂着的果实在阳光下泛着点点微光，真真是印证了果实累累那个成语，我欢喜地赞叹着：“多美好的果实，真像一个个小太阳挂在枝头！”听我这样夸她的柚子，张姐有些意外，也有些害羞地说着：“我没啥文化，只觉得这又黄又大的柚子看着心里舒服呢。”

我向她请教柚子树生长的过程，以及如何打理。她说：“春时，柚子花开得白须须的，好闻得很，有时风一吹就落了不少。挂果后，看年份，若是挂得过密，就适当打掉一些。”我有些不解地问，为何打掉一些。她解释，若是果子过密，营养不够，结的果实不大也不好吃。我联想到柚子树如同一位母亲，奶水有限，只能喂养有限的孩子。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张姐，她笑起来：“宋妹，你还没结婚生娃娃，这个比方还是说得像。”我们两人在柚子树下笑着，然后她转身进了屋端了椅子，拿了一个剥开的柚子进来，我们在后院里边吃柚子边聊天。

吃着酸酸甜甜的柚子，我突然想到去年此时和男友一起吃柚子，那些美好的画面历历在目。奈何爱情的甜蜜经不起流年考验，往日的甜蜜早已不见踪影。我吃着，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张姐了解我的心事后，安慰我：“宋妹，别想多了，不是你的留不住，是你的挡不住哈。张姐我是过来人，听姐一句劝，想开些。”

张姐给我讲了她的故事。十几年前，张姐和前夫离了婚，因为她结婚几年迟迟不生孩子。离婚后，在她郁闷伤心之时，遇到了现任老公吴哥。吴哥比她大十岁，心眼老实，和年迈的母亲同住。心灰意冷的张姐被他渐渐暖了心，决定嫁给他。结婚后，张姐从亲戚家移来几棵柚子苗栽在后院，因为她听老人说，柚子有“佑子”的说法。婚后两年，小小的柚子树开了花，却没能成功挂果，一如张姐的肚子依旧没动静。但是吴哥依然对张姐温和相待，还买中药给她调理身子，陪她去医院检查。张姐说，要是我们一直没有娃娃怎么办。吴哥说，那就是我们命中注定没有娃娃，别担心，我还是会对你好的。

就在第三年春末夏初，小小的柚子树上挂了两个青涩的果子，张姐欣喜极了。没多久，张姐开始呕吐头晕，一检查，竟然怀孕了。张姐生下一个健康的女儿，给家里添了许多欢乐。两年后，张姐又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从此，张姐便更加细心地照料这几棵柚子树，就像照顾自己儿女一般。那小小的柚子树一年年的壮实起来，结的果也逐年硕大可口。

听完张姐的故事，我说或许是她的诚心感动了柚子树神吧，真的赐予她两个可爱的孩子。张姐意味深长地说：“或许是吧，但我想现在老公的关心和疼爱才是最好的催化剂。我后来去检查，医生我说体质不好，得细细调养才能怀娃娃。跟第一个老公结婚那几年，经常生气吵架，加上本来身体就不好，咋个能怀娃娃嘛。”

说完，她又拿出一个相册，给我看全家人的照片。每年柚子成熟时，他们一家人都在柚子树下拍张全家福，张姐和家人笑着，树上的柚子也笑着，真好。儿女读高中住校，一个月回家一次。吴哥在外边打工，但每年柚子熟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柚子，就是最值得期待的事情。

“宋妹，不是每朵柚子花都能长成柚子，这也看缘分。就像女人，不是个个都能碰到真正心疼你的男人。但是，千万莫把各人看轻了，要相信有的幸福来得晚，但是更经得起考验。”我听着张姐的话，觉得她虽然文化不高，但说的话却充满质朴的哲学意味。

我抬头望望满树的柚子，闭上眼闻着淡淡的果香，幽幽的，清冽的，有丝丝苦味，但仔细再闻，还是甜味为多。我再次夸这柚子又香又好吃，张姐微笑着说，这柚子虽说中秋节前后就基本成熟，但还不够甜，只有经过霜打后自然变黄才好吃。我想到张姐的人生故事，何尝不是被霜打后才得来的幸福呢。

分别的时候，张姐给我现摘了两个大大的柚子。她用一个白色塑料袋装了柚子递给我，我接过来手里立马感到沉甸甸的。她死活不收我的钱，说认识就是缘分，希望我高高兴兴地工作，注意身体健康，看来她真把我当作自家小妹在叮嘱呢。

“宋妹胖乎乎的，就像柚子一样可爱哈，你肯定会幸福的，也一定会有甜甜蜜蜜的生活。”想着和张姐聊天的种种，我脑里子出现柚缘相见四个字，心里也有酸酸甜甜的滋味，步伐不自觉地轻快起来。我抬头望天，秋阳懒懒地照着，手里沉甸甸的，我提着两个人间的暖阳呢。有这样的暖阳庇佑着，我想今后的人生一定会甜蜜芳香的。